屋里静默许久,才听得那人迟疑地唤了她一声:“阿妧。”
齐彧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蹲在床边望着她。
他强迫自己勾起嘴角,温柔道:“阿妧又在同我玩笑了。方才是我自作主张,日后绝不再犯。天色不早,想来你也累了,我先伺候你更衣休息……”
他说着伸手过来要扶人,却被冷漠地躲开。
“是我话说得不够明白么?”
檀妧目光淡淡飘过去,所见便是一张堪称楚楚可怜的脸,精巧胜过女子的五官,略显苍白的皮肤,微红的眼眶,以及一双隐隐发颤的瞳仁,无不在诉说着他的恐惧与委屈。
若是在以前,她定会忍不住抱抱他,连大声说话都舍不得。
可眼前这人的轮廓正在不断地与她难产那日所见到的男人重合起来,仿佛处处都透露着五年后的影子。
被拢在衣袖里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檀妧沉声:“我累了,你退下吧。”
那人却还是不死心:“阿妧……”
“月荷,月薇。”她朝怔怔站在外间的两人看过去,“我今日不适,请齐公子至别院休息。”
“是。”月荷忙应下,拉着月薇上前,“公子……请吧。”
见她是来真的,齐彧脸色不免沉了几分,可那情绪却也只是转瞬即逝,毕竟他最擅长的便是伪装得让人挑不出错处。
“好,阿妧早些休息。”
脚步声愈来愈远,檀妧心头紧绷着的一根弦才堪堪松下些许。
她捏了捏眉心,心中暗道:方才险些没忍住要将人杀了……
幸好仇恨还不至于淹没她的理智。
只是齐彧此人,毁了她五年的心血还灭了檀氏全族,就这么让他死了未免太过容易。
她得想办法把人送进真正的地狱,好好折磨一番,如此才能消解心头之恨。
檀妧躺下合了眼,周身的疲惫感让她来不及多思考如何复仇,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是庆章八年的春暮,她与齐彧成婚的第三年。
齐府西跨院的凌霄花开得极好,攀爬在墙壁上,艳丽的橘红色映得天边晚霞都要逊色几分。
她才送走了来探望自己的兄长檀昭,就见齐彧的侍从急匆匆地赶来。
“夫人,不好了!”侍从还没到跟前便跪在了地上,连滚带爬地到檀妧脚边,“夫人一定要救救公子!”
她皱眉,一旁的月荷便代替开口:“公子都已入朝为官,你怎么还是一副经不起风浪的样子?还不利索点把话说了。”
“是、是!”那侍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抹着额头的汗珠道,“今儿上朝回来,公子本是要去南街的坊市给夫人拿那套做好的头面,可掌柜的将东西拿出来时,户部尚书家的小公子也瞧上了,死活非要抢回去给自己的小妾!公子不给他便动手打人,嘴里还骂着公子是……”
听他越说声音越小,檀妧眼皮一跳,问:“是什么?”
侍从颤巍巍:“是……吃软饭的穷酸货……上不得台面。”
“……”
周遭忽地静了。
快入夏这几日闷热得很,这会儿却隐约划过一道凉风,吹得那小侍从脊背发麻。
“知道了。”片刻后檀妧沉声应下,转身进屋,“你去门口接人吧,这会儿该回来了。”
“啊?”那侍从一脸懵,却还是乖乖去了,果不其然就见马车停在门口,主子正准备下来。
不消一刻钟,齐彧便让人送了那副头面过来,自己却不肯来见她。
檀妧端着准备好的伤药去了书房,未让人通报,门也不敲,直直地迈步进去。
那人正换衣裳,听得声音忙拢紧了领子转过头来,心虚道:“阿妧……你怎么来了?”
她将药往桌案上一放,又去扯他的领口,“你我夫妻近三载,还有何好遮掩的。让我看看,都伤哪儿了?”
齐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