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府的马车停在了醉春溪居前。
醉春溪居坐落在都城朱雀大街东区第四街第五坊,位于明宣坊中。明宣坊与崇仁坊夹道南北,每年都有众多考生与选人在此集聚,人少则千,人多则万,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焉已云掀开轿帘往外看去时,见到挂着纯金木质牌匾的贡院在极目远眺处,近景则是茶园飘香,商贩小摊,侧边满楼红袖招招,娇语莺啼,往来商人书生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他浅绿色的瞳仁微微动了动,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今早所读之书中写的“因是一街辐辏,遂倾两市,昼夜喧呼,灯火不绝,京中诸坊,莫之与比。”的描写,喃喃道:
“时人侠少,皆萃集于此,真乃风流薮泽。”
“将军你说啥?”不是所有人都有文化,一旁的许起潭闻言抠了抠耳朵,又不解地挠了挠头,最终犹豫地凑过去,低声警惕道:“什么馊了?”
焉已云:“”
他啪的一声落了轿帘,带起一阵微风,吹得耳边淡青色的流苏发带至往许起潭眼睛里飘,面色看不清喜怒:
“我行动不便,你且去醉春溪居问问苏姑娘可在此处。”
语气淡淡,像是不想多说。
许起潭:“”
他揉了揉被打的酸痛的眼角,委屈不已,隔着半透明的轿帘悄悄瞄了面色平静的焉已云一眼,内心腹诽不已——
他十五岁就偷偷从家里溜出来参军,一直到现在,没读多少书是他的错吗?!
焉已云没注意到许起潭的视线,许是药效上来了,他有些困倦,坐在马车内合上双眼闭目养神。
他还有几月才满双十,因此未曾束冠,只用淡绿色的流苏发带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鬓边还带着浅银色的竹叶扣夹,这是独属于外呼族男子才会戴的装饰品,叫做“定风”,很简单却精致的款式,右边一对平行夹着,一对则交叉夹着,刚好将马尾上绑着的晃动的流苏发带固定在耳侧,发带沿着肩膀缓缓垂下,而扣夹在日光的映衬下,看上去亮晶晶的。
虽然早就知道焉已云的母亲苑琅是外呼族人,焉已云多少也承袭了一些外呼族人的容貌特征和生活习惯,但……
许起潭隔着半透明的轿帘盯着焉已云那比女子还姝丽精致的面容以及纤尘不染的穿着打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晒黑微微脱皮的脸,以及随便用一根钗束起的乱糟糟的发型和不知从哪个旮旯里掏出来的几百年没洗的皱衣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怎么感觉,感觉
许起潭犹豫地将视线落到焉已云鬓边亮晶晶的扣夹上,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恍如平地惊雷闪过空白的脑海,倏然将自己心中的怪异感炸没了,似烧焦的人般僵硬在地——
怎么感觉和行军糙汉比起来,将军他其实更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啊?!
“想什么呢?”
焉已云等了半天,没等到许起潭有所动作。
见一向接到命令行动迅速的许起潭还磨磨蹭蹭不肯走,他有些奇怪,眉心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不想进去?”
“不是。”
许起潭不敢对上焉已云的视线,赶忙催投掩下自己心中这诡异的感觉,几乎是逃一般跨进了醉春溪居的大门。
脚步不停,眼神飘忽,表情心虚,跟后头有贼在撵似的。
焉已云看着他的背影,暗自皱了皱眉:“”
但焉已云的眉头还未完全蹙起,醉春溪居内倏然走出一个款款动人的倩影,让他的眉头倏然拧的更深:“”
他下意识往轿子里坐了坐,试图挡住自己的脸,低声正欲让车夫赶着马车到一旁的无人小巷子处等待,耳边却不其然听到一阵调笑般的女声,如撩人的软帕般轻软,丝丝缕缕往人的耳朵里钻,酥麻娇媚:
“本宫隔着帘子远远瞧着眼熟,只当是谁,便走的近了些,才发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