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不恰当的,他带足了人手,即便将霍绫的本事视为关七那一类的,也未尝没有一战或者从容退出的机会。
在此行回京的路上她始终在马车中不曾露面,看起来也像是身有暗伤。
真正见过她出手剑招的,除了狄飞惊便是九幽神君的那一行死人而已。
所以他终究还是小瞧了一个人,一个恐怕就连白楼之中也不会有多少资料的人。
“那么,你觉得他该杀吗?”霍绫继续问道。
狄飞惊闻言一愣。
这个问题他已经听到了许多次。
在出京城一行后,他甚至已经不觉得这个问题从霍绫的口中问出来,会是个如当日在汴京街头见到方应看之时,令他心神惊动的问题。
与往日的每一次一样,霍绫问出这个问题的语气依然轻描淡写,就仿佛只是在问现在要不要撑伞而已。
但风雨声的背景声里,狄飞惊抿了抿唇,忽然有些不敢轻易给出一个答案。
她在他给出了个错误答案后对上刘独峰回来之时这宛如遭到重创而呕血的样子,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忘记,更不想见到第二次。
那分明是对着他心中认定不当杀,却还是诓骗之下误导的对象出手造成的反噬。
模糊的界定或许还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但当完全指向某个人的时候,这种该与不该,他实在应该做出一个更加谨慎的判断。
就如同此时。
狄飞惊眼波明净,却暗中咬紧了牙关。
他比谁都清楚,这无疑是杀苏梦枕最好的时机。
昔日这楚河镇上敲定的君子协定,既然有今日的拦截,那便已经不能算还存在了!
两方以此为界限互相无事的格局一经打破必定见血。
何况,这里是楚河镇而不是京城。
在京城里,他这位六分半堂的大堂主出现意味着双方的谈判之举,可在这里——
没有身处京城之中的那么多限制和各方朝堂势力的插手,有些事不必弄得如此复杂。
他远远看着那个在苏遮幕死后独立支撑起金风细雨楼的病弱公子,那道风雨飘摇中燃烧的暗火,纵然病骨嶙峋,也是对面这唯一的支柱。
若能除掉苏梦枕,六分半堂就能当真稳占上风了。
他既然为了戚少商之事,受到神侯府的委托,在他们返回汴京城的路上拦截,甚至以一方首脑的身份亲自出动,便是死在了此地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
狄飞惊如何能忽略掉霍绫那张还带着几分苍白的面容。
他对她的在意早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身为六分半堂大堂主该有的程度。
他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他该不该杀?”霍绫又问了一次,仿佛是为了从他口中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空中炸过了一声惊雷。
她甚至在此时按着剑柄指向了苏梦枕。
远隔雨幕,这把剑的锋芒都无法让人忽视掉。
更不必说她现在并未穿着那青衣外披,只白衣轻剑的模样。
这是一把但凡狄飞惊说了个“该”字,便真能穿过这重重阻隔,将梦枕红袖第一刀永远留在此地的剑。
她确实有这个本事,狄飞惊绝不怀疑这一点。
可这一剑后要付出多少代价,还能否如前几日一般靠着杀一个顾惜朝和缓过来,狄飞惊却并不敢做出一个估计。
在他偏过头来所见的那张脸上,氤氲的雨雾水汽在她浓墨长睫上凝结了一点细碎的水珠,在她眸光中倒映成了异常分明的一点闪光,那是一种几乎让他不敢直视的纯粹。
狄飞惊秀丽的面容上闪过了一缕挣扎之色,却在重新抬眸看向对面的金风细雨楼的队伍时只剩下了神思清明。
他语气笃定地开口道,“不该,但有一个人该!”
他伸手,指向的正是在苏梦枕身边的薛西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