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知冬坐在斩魔台悬崖边上,酒坛放在身边,夜间有风,风势不大,很是温和,轻轻拂面,有些痒,但很舒服。他揭开酒盖,并不急着喝,酒香四散下,更像是在说着陈年旧事。
当年回了长安之后,效力的权贵子弟倒没有因为事情发生意外而为难他俩,反而是好生安抚,这让两人很是感激涕零。
只是之后夜知冬便想着要个闲差,实在不行便找个机会脱离权贵,过上安生日子。前几年走南闯北的,赏钱没少拿但江湖上有句话,拿到钱数都不数便放进腰带的人,这种人的钱往往也花的快。他们两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苏楚喜酒,夜知冬好茶,也都没精打细算过,有多少银钱便买什么价位的东西。等知道茶米油盐贵的时候,身上的银钱要在寸土寸金的长安买个小宅子真的成了问题。
苏楚听了他的盘算自然是不同意,男儿于世,建不了功,立不了业也就算了,还要做个打杂混吃的闲碎人士。因为此事,张清没少刚将茶水备好端上来便见到两人不欢而散的场景。
她知道夜知冬是为了她好,想劝着苏楚安分下来,好好生生陪着她。只是苏楚是她的男人,她没读过书,大道理不懂,自古夫为天,嫁鸡随鸡的小道理她还是知道,做着自己的本分事,不逾矩,不插嘴。
这种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事态持续了半旬之后总算爆发出来,两人各自压着火气,一场酣醉之后,苏楚拿出那枚二人第一次拿到赏钱雕刻的玉佩,一面刻着苏,一面刻着夜,毫不留情一刀劈下,一分为二,从此各奔东西。
夜知冬清楚记得那时正值清明,长安城连绵下了几天雨,连原本青蓝色的天空都被雨洗的发白,淡的就像青白瓷器上的暗纹。
苏楚趁着酒劲,独自接了桩大买卖,往江南道跑。
张清撑着伞,找到夜知冬,温言说出来意。夜知冬只是喝茶,连考虑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张清有些着急,也有些倔强,也不哭,便跪在雨幕之中,只求夜知冬去助自家相公一臂之力。当了苏楚的女人之后,来了长安之后,她就懂了这个世道,懂这个人心,苏楚这样的人,要论武功。她不担心,但要论起手段,他同夜知冬差了十万八千里。
夜知冬本是个老成性子,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能在刀山血海面前不改色,却独独在张清面前狠不下心来。
背了双剑骑马往江南道奔去。
便是那时,辽金南下,雁北死战成河后,一马平川,势不可挡,西夏迁都金陵,长安城一度被劫掠,战火纷飞恍如人间地狱。
夜知冬听闻消息已是心急如焚,好不容易耐着性子暗地帮助苏楚斩下头颅,便火急火燎的往长安城赶去。
等回到长安城,已然物是人非,再回到苏楚租住的院子,门庭大开,里面凌乱一片,张清侍弄的花草盆栽横七竖八散落在庭院,哪里还有人的身影。
乱世一个俏闺女能怎么走?况且还是人生地不熟。夜知冬难以想象。
三日后,酣醉的夜知冬不由分说在城门口截下苏楚。苏楚似乎也是预料到发生了什么,失魂落魄,不还手,直到夜知冬筋疲力尽停下手。这才朝他嘶吼道:“你他娘的为什么不救她?”
夜知冬提着双剑南下。“我救她?若不是她在雨里苦苦央求我去助你?许单那一箭早他娘的送你归西了!”
此后自分南北。
……
再后来,夜知冬回了天台山,隐姓埋名,但没脸去见张老汉。
在天台山山脚下开了个茶水铺子,每月的银钱都会找个夜里送到张老汉门口。
本想着就此了结一生,不知那阉人是如何找上的门,那枚残败的玉佩又是如何到了他手上。再又是虽然同苏楚割袍断义,撂下老死不相往来的狠话,但夜知冬还是没有铁石心肠做出袖手旁观的事。
月光清冽,被夜知冬带上来的长短双剑也闪烁着一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