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春闱进行了九天才最终结束。一众峨冠博带的考生们陆陆续续走出考场,或欣喜或沮丧地讨论着考试内容。祝博约捏了捏发酸的脖子,一边走到考场外的一棵老槐树下伸个懒腰。头顶灿阳打碎在树枝间,又有一嫩绿叶芽掉了下来,正巧落在他的肩头。
后边的刘劼跟了上来,刚想喊他,在看到那株叶芽时又止了口。不知怎的,四周都是吵吵嚷嚷的景和人,唯独这暖阳叶芽,还有槐树下的那人,是比任何秀丽山川还要叫人心旷神怡的……
祝博约好似感应到身后有一束目光投来,便扭过头去,见刘劼乱瞟四周,就笑着朝他挥手:“欸,这呢。”
刘劼佯装刚刚才看到他,尴尬地笑道:“好、好嘞,就来了。”而不等他过去,祝博约就已经三两步走到他面前,胁肩谄笑道:“走走走!几天没去赌场了,手痒痒,快快!把你身上的钱也先借我,今天我要好好赌一把大的!”
刘劼有些不自然,“可是现在时值正午…不应该先吃饭吗…?”
祝博约一听,才觉着饥肠辘辘,于是松开他,大手一挥:“走走走!吃饭去!”
上京不愧是传闻中的那座华靡皇城。八街九陌,酒肆林立,豪宅府邸也是比肩连绵;人声鼎沸,商贾往来,宝马雕车亦如流水长龙。市井之繁华,真真渐欲迷人眼。
祝博约对此不由感叹:“仓滁风月,到底不如京华软红香土啊!每来一回上京,我就愈发觉得仓滁还是不够繁荣。”
刘劼则不这么认为:“仓滁和上京可都是大陈五都之列的大都会。你这么比有失偏颇。”
祝博约耸了耸肩,“可能仓滁住久了,来上京觉得新奇得紧。”他乜斜了眼刘劼,“比不得你唷,随时能跟你爹来上京玩。我呢又不能想来就来,家里大哥二哥念不出书来,我爹把家族希望放在我身上,希望我考进士入仕为官,出来游玩都不怎么带我,害得我只知读万卷书,都没能行万里路!”
刘劼听他的牢骚,倒是笑了:“得得,趁着考完试,我带你在上京玩,总可以了吧?”
祝博约方咧开嘴笑,“可以可以,有何不可呢!”又神神秘秘地凑近他耳边:“欸,上京最大的赌场在哪啊?”
刘劼无奈,推着他往前边走:“吃饭!”祝博约被他推得走了个踉跄:“欸欸!你不说赌场,我方才路过的那个‘春上春’也不错。满楼红袖招,岂能不去!”
刘劼睨了他一眼:“让你爹知道你进了青楼,不怕被打断腿?”
祝博约哭丧着脸,“我爹只给够我赶考的盘缠,说怕钱多了我坐不住就跑赌场去了耽搁考试。还禁止家里在上京的钱庄给我拿钱,说什么是怕我看着钱多越赌越大,要是失手败掉家里一座钱庄,他是断不会拿钱庄去给我抵债,还说什么输了就让我抵命给人这样绝情的话…”
说着,还更委屈了,“在家饱受欺压就算了,你也不告诉我赌场在哪,我还不就只能跑‘春上春’这种地方找个姑娘陪我喝喝酒解解闷……”
祝博约一肚子苦水倾泻而出,瞧着好似受尽委屈的模样。刘劼揶揄他:“德行!就你那好赌好色的性子,你爹不管管你,只怕你要坏事!”
祝博约见他不向着自己说话,心里没趣儿,摆摆手说:“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这些啊你都不懂,道不同不相为谋!”
刘劼也不计较,就是可惜了他那肚子里的墨水,尽拿来吐歪理。祝博约却趁他不注意,立马掉头往回跑,一边回头朝刘劼做了个鬼脸。刘劼没料到这情况,也就追了上去,最后见他跑进了“春上春”,遽然一愣,竟不知该进不进了。
瞧见祝博约那小子在里头得意忘形,刘劼咬咬牙也进了楼,惹得一批莺莺燕燕围了上来。他受不得她们身上的胭脂气,连打了两个喷嚏,赶忙把她们扒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