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是不惑之年的李家家主,平日里熏香佩玉,风度翩翩的人如今颤颤巍巍站在那儿,两股战战。
“附近村落中有不少人同样染病,屯田之中正在盘查,不过源头已经很难再搜寻到了。”
韩浩接着说道。
曹操听着甚至笑了笑。
“孤还得多谢卿未曾抛尸河中。”
他对着李氏家主说道。
为何沉井?大概是已经意识到了此乃瘟疫,便暗中处死了庄子里染病的农户,只是竟愚蠢到将尸体沉入井中,这也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李家家主勉强笑了笑,笑得和哭一样。
“我……我尚有家资……”
“家资?”曹操似是有些疑惑,随后笑道,“不需家资。”
“只借汝头一用耳。”
大门被关上,惨叫声逐渐远去,留下满堂沉寂。
最终仍是荀彧先开口。
“李氏田庄得要查封,染病者暂时关在里面隔离,需用兵把守,以防徇私导致疫情扩散。许都置医官令两位,皆是当世名医,于疫病之上颇有造诣,司空不妨属事于其二人。”
医工地位本是不高,但在尝到有稍微正常点的医疗系统的甜头后,终究还是叫别人不得不高看医工一眼,尤其是两位医官令皆是德高望重之人,便是曹操也颇有耳闻。
当即便有人将已经侯在外头的华佗与张机带来,曹操面色不变的看了二人一眼,心中却颇为惊异,本以为是方技之人,未想皆自有一派名士之风。
华佗:……我被举过孝廉。
张机:……我也被举过孝廉。
“如今已近收麦之时,不可使疫病扩散,”曹操说道,“孤素来唯才是举,不论身份,若是有功,自当赏之。”
堂上诸人皆是面色不变,世人举才要举孝廉,曹操却偏偏不是,连张绣这等背刺之将都愿再用,更遑论突然重用医工之流。
几人相谈甚欢,只是待二人离去后,曹操方才有些踟蹰,他皱着眉问道:
“这华元化,似是对孤有些不满?”
曹纯轻咳一声,附耳道:“大兄,你昔日……绑过此人……”
曹操:……
他隐隐约约似乎是想起来这茬了,这不是他老家的那个神医吗?
他少有的感到了一丝非常细微的尴尬,只是这缕情绪很快便散去,他转而向荀彧问道:
“怎不见清恒?”
荀彧面无表情,“隔离了。”
虽然尚且不知道这次的疫病究竟是如何传播的,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是荀安是密集,那荀晏便是……次密接起步。
考虑到他出入所见皆是曹营高层,若是真有个意外大概就能达成以一己之力炸烂曹营的丰功伟绩,所以荀晏选择老老实实在家里待上两天。
其实昔日建医馆制时,对于防疫的具体事项皆有明确的定义与标注,只是终究是法不下基层,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也没人真规规矩矩的。
更何况如豪强的田庄坞堡之内就更加难以管辖,本身这里面的佃户便大多都是豪强之家的私人附属,是不曾记录在户籍之中的,是隐户。
人口问题向来是一笔糊涂账,一时半会也动不得,荀晏叼着笔杆,反正四下无人,他也随意箕踞坐着,龙飞凤舞的写下一排又一排的注意事项。
发现的都得隔离,有条件便按轻重缓急隔离,若是有尸体不可随意抛弃,可在城外造焚尸炉……
好嘛!该怎么让大家接受挫骨扬灰呢?
他沉思片刻,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管这些了,拎起简牍欣赏起自己与阿兄同出一源的字迹。
就是比较抽象,不过常跟着他的小吏早已经训练出了看他这种抽象字迹的本领。
他把文书从门窗缝隙中递了出去,当即便有人取走了。
“可送予张医官。”
荀晏随意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