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开腔,堂内“啪”地一声叫他一愣,不单是他,围观众人也是一惊。
只见邹元氏捂着脸,眼中蓄着泪。邹氏犹如收了魂般突然乍起,“你个贱人,你藏了什么心!那尹姝与张衍早已暗度陈仓,你叫她验尸?她必会销毁罪证包庇她那情郎,说不准杀人之事她亦牵扯其中!不准叫她验!”
正欲迈步上前的尹姝顿住。
暗度陈仓?包庇情郎?杀人?
这叫什么事!
她人还未开口呢,屎盆子已扣在她头上了。方才对邹氏还有怜悯之意,如今丝毫不剩了。
跪在一旁的张衍顾不上膝间的酸疼,慌忙解释,“不,不是的,你胡说……我与她不是你说的那般。”话愈说愈急,耳尖也泛赤红,倒是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了。
尹姝无奈叹了声气。
哭的哭,骂的骂,期间还夹杂着争论声,廖向征听得心烦意乱,“肃静!邹氏,你若再胡搅蛮缠,本官先治你的罪!你既不信,本官就让你亲眼瞧瞧,来人。”
话落,就有一司役上前,将一大物丢在地上,竟是一只死了的黄犬,口旁还黏结着血迹。腹部已被剖开,那胃挂在肉里也已被切开,胃渣涌出来,尽是些白米和白菇。
司役另一手捧着一瓷碗,碗中剩着饭渣,其中拌杂着的也正是从后厨搜出的白菇。
廖向征没了耐性,不愿再耽搁久留,“眼见为实,邹氏,那犬是你儿子家中所养,你不会不知吧,如今证实那畜生死于菇毒,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是不是还要让仵作剖尸给你看,你才死心!”
邹氏怔怔地望着地上躺着的黄狗,正当众人以为她吓傻了时,她突然惊起大哭,哭声彻响,恨不得昏死过去,“造孽啊,我命怎就那么苦啊!”
邹元氏见知无望,也低声抽泣起来,“娘。”
哭声搅得尹姝也心烦意乱的。
人死了,畜生也死了,人因食菇而亡,畜生也是,看似合理挑不出错,可尹姝总觉着不对劲。
尹姝抬头,见日头正升,将至正午,经历大人至邹家时已是辰时,查案、审讯、验尸无一不是费力劳心之事,可这还不足两个时辰,经历大人却已定案,其速甚快,是平日不曾见的。
倒像是不想再查下去了。
方才他也分明见着她了,眼神躲闪,又闭口不提复检之事,究竟是她不必验了,还是不想让她验?
尹姝三两步上前,“大人,民女恳请验尸。”
廖向征这才施舍了眼神于她,尹姝看得分明,他眸中的不快闪过,指间的茶盏收紧,却是一字未说,随之移开目光,“将尸体送出去入棺安置了,今日能下葬便葬了。”
“大人,民……”
尹姝想再说些什么,手中却是一道力将她往后一扯,堪堪将后半句话噎在喉中,她回身便见着一熟悉的面容,来人还未赶得及换身衣物,尹姝敏觉,嗅到了他身上沾染的尸臭,“关大哥!”
关尧瞥了眼堂中之景,示意尹姝与他在往偏走走,“何时来的?”
“才来一会儿,大人审张衍之时来的。”虽是数日未见了,此刻也无心寒暄,“司役说你觉着尸体古怪,尸体呢?我去见见。”
“尹姝!”关尧侧身阻拦了尹姝的去路,尽是无奈,“你瞧不出吗?大人这是不想再深查此案了。”
尹姝脚下如坠千斤,难解其意,“不想查了?”
什么意思?
关尧知晓有些话说不得,可不得不说,他生怕她那顽劲儿又不管不顾起来非要验尸,“我的意思是,如今验出是中食毒而亡并非坏事,大人不叫你验必有他的缘由,如若你当真再验出什么来,不是大人想看到的,明白吗?”
尹姝怔住,她从未想过这话会从关尧口中说出。仵作之职亦如刑狱之道,断案释疑,即便是有一分疑虑,亦不可糊弄了事。
关尧别过脸,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