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战场上最勇猛镇定的一军主帅,即便从战马上摔落之时,他的身上他的眸中,血性凛然丝毫未散。
事先预备的解毒之药,敌不过剧毒在血热纷涌时的迅猛扩散。顾盛远吐血不止,可能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迟……迟则生变,务必……将口供和证人顺利送回上京。”
顾霆尉是哭着写下那封陈情信的,落笔之时顾盛远尚还醒着,写完之时却已昏迷不醒。一碗一碗的药汁喂下去,却挡不住他后背成片的溃烂和黑斑。
顾霆尉从不知曾经守在他身边的父亲是何种心情,那时那刻他们易位而居,那种不能替之的无奈和懊悔,当真比穿心之箭还要来得尖锐致命。
许是剧痛难忍,反倒让顾盛远醒了过来。
顾霆尉收到战报得知冥云骑卫欲趁机反攻,方穿上盔甲便听见身后有气无力的声音。
“儿子……”
他倏地回头,看见父亲半睁着眼睛,一时竟不知是梦境还是真的。
“爹!”他上前紧紧地握着顾盛远的手,“您再撑一撑,这不是无解之毒,我给周乔写了信,她的药已在来的路上了,戎城来此处需三四日,您撑过今日便一定没事!”
顾盛远艰难地点点头,“爹……答应你,一定,撑着。你……咳咳咳——”
又是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副帅,兵马已尽数点清!”外面传来邵峥的声音。
“爹,我、我——”顾霆尉话还没说完,顾盛远便用尽全力地抽出手,给了他一巴掌。
只是这一巴掌毫无力度,打在顾霆尉脸上连半分痕迹都没有。
“你——”顾盛远顿了顿,咬牙道:“先是燕林军副帅,而后……才是为父之子。战场上,断没有将帅龟缩,兵士拼命的道理。你、可记住了?”
顾霆尉双目猩红,拳头紧攥,“是。”
顾盛远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手臂已经难以再动分毫,他指尖颤了颤,想去触碰儿子,却无能为力。
顾霆尉重重磕了一头,起身理了盔甲方走到军帐门口,又快步折了回来,他一把攥住了父亲刚才打他的那只手:“您答应了一定撑住的!爹,等着儿子胜仗归来!”
“……好,爹等着。”
这一去,未出一刻钟厮杀声便传入了主帅军帐,顾盛远闭着眼睛听着,等着。不知何时,那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燕林军先下手为强,将计就计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战火烧了方圆上百里,烧死了敌军万匹战马,砍落了敌军数万人头。这一仗,是无需任何号令战术的一仗,燕林军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一仗是为了什么。
为了同袍之血,为了主帅之命,为了北晋之威。为了让列国知道,北晋征战沙场之人容不得勾结算计,忍不了恶毒伎俩。
全军大胜而归,顾霆尉还未下马就看见一人驭马飞快朝着军营而去,他眼前一亮:“药来了!”
邵峥一看,那人正是周乔的部下。风尘仆仆地在此时赶来,比预想的足足快了半日。顾霆翻身下马,又见刘乾也匆匆赶来。
“副帅!有人送来了回春丸!”刘乾手上拿着一个盒子。
“我知道!周乔的人到了!”
“副帅,我们将军送来的回春丸在此。”说着,那人还与刘乾对视一眼,两个盒子,几乎一样。
顾霆尉怔了一瞬。
“头先还没有这东西,我不过出去找了些药回来,桌上便多了个盒子。确是回春丸!”
先前急得不行,这忽然有了两颗回春丸,顾霆尉也顾不得其他,“快去给我爹服下!我还等着跟他说今日这仗打得有多漂亮呢!”
他腰间别着刀,大步朝着主帅军帐走了过去。只是在拉开帘布的下一刻,顾霆尉的笑僵在了脸上。
明明生着炭火,却是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他握着帘布的手攥得发白,心陡然寒冷无比。
“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