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彼此守望吗?为什么要这样如同仇敌般处心积虑地算计和憎恨对方呢?
而本应平息争端的大主教,却默不作声地端坐在上首,华丽的白色袍子垂落,耷拉着眼皮,让人无法判断这位过于衰老的信徒,是否已在这桩严肃的内部听证会上,困顿地睡去了。
莱因感到胃部仿佛灌了铅一般,沉甸甸的。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坚如磐石的日常生活,竟然已经出现了这样深的,不可弥补的裂缝呢。
“……那位最可敬的吉赛尔团长,到底是怎么保存我们可靠的尖刀的,竟然让你们粗钝到这个地步?我早就说过,他的傲慢会将我们带向毁灭的!”
话音未落,那始终默不作声,如同刀剑一般的年轻骑士忽然抬起了眼睛,毫无征兆地暴起,动作凌厉地拔刀,银光骤然一闪,从那喋喋不休的神父额上一斩而下。
银弧划过,悄无声息地,那神父面前的桌子被斩成两段,切口光滑整齐,尔后轰然坍塌。
“你,你……狂犬,你!你想谋逆吗!你想用刀剑来掩盖你的罪责,威胁神的仆人吗?”
一片寂静里,那神父终于回过神来,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浑身发抖,指着年轻骑士的脸,怒吼起来。
“若不能将魔女斩杀,在下愿如此案,一刀两断。必不使吉赛尔团长蒙羞。”
年轻的骑士简短地说,收刀入鞘,向上首的大主教略一行礼,也不管其余人的议论纷纷,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可恶,不过是吉赛尔养的一条狗……”那神父按住脸,指缝之间,一双狰狞的眼睛怨恨地向他的背影追逐而去。
那眼神让莱因心惊肉跳。
一片喧哗中,他垂下眼帘,握住十字架,默默祈祷。
神说,我们都是他所造,我们是彼此手足,我们要爱彼此,谅解彼此,不可相互怨怼,不可相互伤害,也不可相互背叛。
那会使我们的至亲悲痛,使我们的仇敌欢喜,让我们固若金汤的王国坍塌……也会让魔鬼住进我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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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街的诞生,最早可以追溯到六百年前的下水道扩建,具体的原因已经不可考证,大量的资料都在那一次规模空前的政变里付之一炬,政变的胜利者声称那错综复杂的地下通道是献给魔鬼的礼物,是通往地狱的道路,数以万计的工匠都在悲叹广场上被斩下脑袋,将悲叹广场的地面染成鲜红,无数的乌鸦追着血气而来,乌压压的徘徊在上空,半月未散。
然而,那位出身尊贵,就连衬衫的领口都要经过十二道工序的贵族没有想过的是,下水道这种东西,是会吸引老鼠聚集的。
而人是不可能杀尽老鼠的。
流浪汉,女昌女支,罪犯,失去国土的没有身份的异族人,甚至是在频繁的政变里失势而不得不逃入地下街的贵族……数不清的人争先恐后地涌入这蛛网般的地下世界,聚居于此,使得这错综复杂的地下空间,逐渐成长为一个畸形而庞大的城市。
大多数人那时并没有想过要长久居住于此,他们不过把这昏暗狭窄的地下当做一时窘迫的落脚,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人世间的道理往往是相同的,就如流水一般,向下总是容易,向上,却永远难于登天。
于是,漫长的六百年过去了,地下街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比从前更加规模庞大,超过十万的人口居住在这臭气熏天的地下,地上的皇都源源不断地将肮脏的污水排入这地下的世界,厌恶它,又无法离开它,就像美人身上的脓包,散发着难以忍受的恶臭,可是一旦试图将它切除,美人也会随之死去。
这里昏暗,肮脏,头顶透出的微弱日光,是唯一的日夜变迁,每一条街道都一样的荒芜和野蛮,手无寸铁的小孩子如果能够顺顺利利地从街道走到街尾,那便是让人羡慕的好运气。
不过地下街并没有多少小孩子,有的只有比大人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