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冰河期的夏日漠北草原并不炎热,甚至很像是已经入了秋的中原,气候宜人。
这一日碧空如洗,极目天舒,本是绝佳的风景。奈何草原的东面忽然起了扬尘,伴随着低沉如阴雷一般的轰隆声,一支庞大的骑兵从天地之间呼啸而来。
领头之人正是“全蒙古的大汗”——扎萨克图图们汗。老汗已经年近花甲,这在蒙古人里已经算是高寿。他的须发早已半白带灰,脸颊也有些内陷,厚重发黑的眼袋更说明他近来十分劳累,唯有冷厉的双眸一如既往。
这支人数众多的骑兵奔至一处长长地缓坡,图们大汗一勒马缰,止步不前。数万铁骑根本无需号令,宛如一人般随即停了下来,等待大汗的命令。
但大汗并无命令,只是眯着眼睛往前打量了片刻,才用沙哑的嗓子问道:“布日哈图,前面不远便要到沙城了吧?”
布日哈图正值壮年,虽然一路风尘,却显得淡定如常,稍微拉了拉马缰,点头道:“大汗好记性,前方约二十里应该便是沙城了。”
图们微微颔首,但面色却变得更加阴沉起来,片刻之后忽然轻叹一声:“昔年我君臣二人领数万大军,便是在这沙城之下受挫顿兵,当时……城中坐镇之人便是高日新。”
布日哈图点了点头,却未做声。图们则接着道:“有时候本汗忍不住会想,如果当时我们拼得伤筋动骨也要强攻拿下沙城,将高日新斩杀在此,如今还会有这许多事么?”
布日哈图沉默片刻,缓缓道:“前事已矣,大汗更需考虑当下与将来。”
“呵,是呀,总是要先考虑当下和将来的。”图们仿佛自嘲一般笑了笑,又叹息一声:“其实本汗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在想当年就算我们要强攻,其实也拿不下沙城,是么?我想是的,毕竟你前几日还坚持说‘高日新所驻之城必难破之’……当年的沙城,想来也是一样的吧。”
布日哈图这次却回答得很快,立刻道:“明廷吹嘘高日新乃是天下第一文帅,自出仕以来,百战百胜未尝一败。但此人并非真的用兵如神,以臣观之,高日新政才远胜兵才,其所以未尝一败,有三大原因。
其一,此人善于战前布局,即汉人兵书所言:‘兵法:一曰度,二曰量,三曰数,四曰称,五曰胜。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数,数生称,称生胜。故胜兵若以镒称铢,败兵若以铢称镒。胜者之战人也,若决积水于千仞之溪者,形也。’高日新便深得其中精髓。”
图们皱眉道:“这些话什么意思?”
大汗显然是没有仔细读过兵法的,因此布日哈图给他简单解释了一番。告诉他汉人兵法说获胜的基本原则有五条:一是土地面积的“度”,二是物产资源的“量”,三是兵员众寡的“数”,四是兵力对比的“称”,五是胜负优劣的“胜”。
敌我所处地域的不同,产生双方土地面积大小不同的“度”;敌我土地面积大小的“度”的不同,产生双方物产资源多少不同的“量”;敌我物产资源多少的“量”的不同,产生双方兵员多寡不同的“数”;敌我兵员多寡的“数”的不同,产生双方兵力对比不同的“称”;敌我兵力对比“称”的不同,最终决定战争胜负的结果。
因此,胜利的军队较之于失败的军队,有如以“镒”称“铢”那样占有绝对的优势;而失败的军队较之于胜利的军队,就像用“铢”称“镒”那样处于绝对的劣势。实力强大的胜利者统帅部队作战,就像在万丈悬崖决开山涧的积水一样,这就是军事实力的“形”。
“就是你此前经常和本汗说的‘国力’了。”图们听完沉沉点头,道:“明廷国力强大,但以往总不能用好,后来有了高家伯侄,这股力量渐渐便能聚拢起来且如臂使指,我蒙古勇士虽然善战,可一旦沦落到只能和明人拼消耗,便迟早只能一败……你接着说吧。”
“其二,高日新此人虽未必机巧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