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眼的光芒照亮了半边夜空，像是把天也点着了，浓郁的黑色烟雾滚滚升起，焦味和烟味被风直送到山脚。
火焰将村落吞噬，火星迸溅，火光中似有人影爬动，痛苦惨叫声此起彼伏，环绕在山间，听着十分渗人。
两道人影在树林间快速穿梭，最终停在村口的路碑前，热浪如浪潮扑面而来，掀起他们的衣袂。
“周兄，就、就是这儿？”其中一个男子捂着鼻，不敢置信道。
周榷扫了一眼，“肖家村，没错。”
“这是谁干的？”
周榷虚点了下路碑，“自己看。”
路碑上原本刻着肖家村三个大字，但现在肖字从中间裂开，印着一柄小小的银色铁扇。
“魄舟扇！看来舟缕比我们快。”
周榷瞥了一眼不服气的少年，“我早说过既然你那位故友已经找上了她，我们无需来这一趟。”
“要不是这几月我在闭关，也轮不到她救善兄的妹妹。”冯敬载不满嘀咕道，“就算救人，也不至于将整个村子都烧了，滥杀无辜。”
周榷并未附和，几步跃上旁边的参天古树，立在树巅环望四周，过了片刻才轻盈落下，“跟我来。”
“去哪儿？”
冯敬载跟在他身后钻进山林，绕到村落后面，有一个石头垒成的三角形的高台，最高处放置着一个图腾。
“这是……祭祀的地方？诶什么东西！”
这里没有被火星光顾，祭祀的高台周围生了小腿高的杂草，冯敬载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硬物，拿起来一看吓了一跳，“这是人骨？”
周榷颔首，绕到高台后面，“过来看。”
“嘶——怎么还有个死人？”冯敬载借着远处的火光看清楚地上的尸体后，没忍住弯腰干呕了起来。
这是一具无头尸，腰间齐齐被砍断，内脏流了一地，死前似乎还往前爬了一段，定是经受了极大的痛苦。
冯敬载只看了一眼就去吐了，没看见这具尸体旁边有一个大坑，坑内有一块破烂的草席。
“周兄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冯敬载面如菜色。
“在许久之前，望暨土地贫瘠，百姓穷苦养不起孩子。无奈之下，能够传宗接代的儿子被留下，女儿则‘意外夭折’，久而久之便男多女少，因此有了‘买媳妇’的‘传统’。
“因为穷，常常是好几家一起凑钱买一个。在这里，女人不过就是传宗接代的器物。哪怕如今百姓境况已经大有不同，但望暨仍然有许多地方保留了这种‘传统’。”
周榷的视线落在无头尸上，面不改色，神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淡漠。
“如若我没猜错，有许多如你那位友人的妹妹一样被卖到这里的姑娘，她们之中的一些人就被埋在了这里。方才你捡到的骨头，便属于她们，可能是野兽挖出来的。”
冯敬载年纪小，家中富贵，见识也不多，听完喉间跟哽了块骨头似的说不出话。
他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不报官，但没能问出口。因为他再天真也知道，这样的情况在这里太普遍，官府若是强硬要管，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他们显然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他明白为什么周兄今晚一反常态的没有第一时间便进火场救人了。
这些人不值得救。
年轻男人单手背在身后，身姿颀长，如松如竹，他看着被浓烟和火焰包裹的村落，俊逸的面庞覆着一层火光，神情却异常冷漠，“希望他们的哀嚎声能让这里的冤魂安息。”
冯敬载心情沉重，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沉默了好一阵子忽然喊道，“可是村子里说不定还有被卖来的姑娘，她们是无辜的！”
“嗯？”周榷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扬了扬眉，“火势这么旺，怎么救人？”
“我来想办法！”
周榷睨了一眼钻进树林去找水源的少年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