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来传去,此起彼伏叮当乱响,时不时还吆喝一句。
“蔺哥儿!递碗水来,我给你把猪圈也多打几个木桩子进去!”
“啥叫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啊,下回修屋檐的时候我可得来你家看看,这弄得也太随便了。”
“可不是,一吹就倒!”
蔺竹挠着头想辩解两句,最后还是低低服气:“我以为我这么弄不会倒来着……”
他十岁成了孤儿,活到如今便像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是所有人的弟弟,所有人的家人。
解雪尘突然住在了这里,其他人也并不见怪,一边利落修着屋瓦一边跟他寒暄几句。
“将军爷,这种糙活儿你没见过吧。”
“他那稻草泥糊墙还凑合,堆猪圈还是差了点,得用什么啊?三合土!”
蔺竹刚好双手端了满盘的茶水来,脚下被泥石一绊差点摔跤,解雪尘抬手接下,一言不发地给所有人送茶。
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样的世界。
人们从遥远的村落各处赶来,不索取报酬的施以援手。
为他们修葺屋舍,为他们钉紧木板。
所有人分散在山前山后,只需一场山雨,便又融入一处,如微小又默契的蚁群。
魔尊从前也常看着人群。
但人群跪伏在他的阶下,惶恐于他的喜怒,被驱使喝令,被当作卑微又不值一提的虫蚁。
所有的奉献给予都是下对上的讨好,自父辈出生起便被不同阶级割分开,沟壑清晰。
此刻人群对他伸出了手。
他怔然原地,不知进退。
徐老四接过茶碗才看清是他,笑得还有点局促:“这怎么好意思,让将军给我端茶!”
“不碍事的。”解雪尘看着他,许久道:“我姓解。”
“看着二十来岁,那我就叫一声小解了!”旁人跟着笑道:“昨晚没睡好吧,回屋休息会儿,这有我们!”
蔺竹给他们递热毛巾擦汗,抱着盆子在旁边有点郁卒:“又给你们添麻烦……”
“顺手的事,”葛婶把鸡赶了回去,猪食也帮着喂好了:“你平时帮我写信也没少忙活,说这些干啥。”
康姨还在北边忙客栈的活儿,特意让伙计做了大份的鲜肉包子来,晌午时好生犒劳了一回大伙儿。
包子皮薄肉多,一口咬下去还有肉汁迸出来,又鲜又厚实到爽快。
大伙儿忙活到日暮,天上又下起零星的雨,蔺竹忙招呼大家一起去小厨房烤火,烘干衣服再走。
他家徒四壁,还得筹银子再度进京赶考,此刻做顿像样的宴席都花不起,唯有请大家一起吃烤山芋烤红薯。
土豆被火烘出焦香来,都不用拿刀削皮,手一搓就开了,不放盐一样香喷喷的,混着木炭的香味。
昏黄炉火旁边,人们围坐成堆,喝一碗热茶聊今年的天气,聊邻村的琐事,声音忽高忽低,还夹杂着小歇时的鼾声。
好些人来的时候不光自己带了干粮,还特意给蔺竹带了好些吃的。
解明烟没帮到什么,但同样被分了个热乎乎的烤红薯,坐在靠外的位置听他们闲谈。
他看一眼解雪尘,后者又在剥烤西红柿,两人对视一回,缄默彷徨。
仙念魔世,一瞬间皆是远了。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或者有如何上天入地的能耐,身负多少的羁绊纠缠,一回到人间,就好像都成了烟。
是泥土潮湿的人间,风动稻野的人间。
是屋墙脆弱又炉火炽热的人间。
天暗的很快,屋外又下起瓢泼大雨,但屋里的人都早有准备,家离较远的眼见又要落雨早早告别走了,留下的都是附近几家的邻里。
难得相聚短歇,他们聊回这场雨,如蔺竹一般轻声叹气。
雨水太急太频繁,淋湿人都不要紧,就怕泡烂了春苗的根。
现在人命烂贱,十个庄稼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