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耽搁,赶紧开刀!”
大夫人哽得说不出话,却随夫君一同点了头。
帐篷里头几位太医听着了外边的说话声,院使和刘院判连忙掀帐出来,细细解释。
瞧他们啰啰嗦嗦、说得晦涩难懂,还没这胖丫头说得直截了当。褚家老夫人重重一砸拐杖,铜杖底叩出一声清脆的嗡响,镇住了几人的话。
“不必再说了。”老夫人沉声道:“泰安命里该有此劫,救得救不得,都是他的命,叫王太医下刀罢。”
这便是允了,没有后顾之忧,能踏踏实实地开刀了。
唐荼荼长松了口气,钻回了帐篷。
杜仲愣愣地看着她,低头,悄悄眨去了眼里的酸意。
屋里众人再次净手,片刻工夫进进出出,闲杂人都出去了。手术台是拿两张矮塌临时搭起来的,院使、刘院判,并上两位御医、两位医女,围着台子站开。
帐窗另一侧也停驻了两人,和唐荼荼之间只隔着一张小桌。她扫了一眼,纱窗低,而日头高,左边这两人一坐一站,只能照亮半身,看不着脸。
没顾上细看,手术已经开始了。
这对师徒不知磨合了多少年了,不待师父说,杜仲立刻接手消起毒来。
唐荼荼拔下竹锥笔的笔盖,蘸墨在小本子上写字,尽量抓住王太医吩咐杜仲的关键词。
病人咳血沫,寒战,呼吸短促,面色惨白,间歇休克。观察到反常呼吸运动,吸气时肋骨上举,胸廓反而下陷,太医怀疑血胸,准备开胸。
辰时一刻,开刀剖胸。
从辰时一刻开始,唐荼荼脑子里和钟表几乎无差的读秒,逐帧流转起来。
她的时间观念强到可怕,以前规划院的同事们开玩笑喊她“人形自走钟”,唐荼荼脑子里似埋了一颗精准的读秒计时器,只要她潜意识里开始留意时间,半小时时间段里的秒数误差,上下浮动不会超过十秒。
且读秒的同时,能一心二用。
唐荼荼盯着手术台,视线在手术台和自己本子上快速交替,每看一眼,在本子上落两笔,落笔时自成体系。
她跟杜仲说的那话不假,她这阵子翻看王家祖上那位外科大牛所载医案时,蒙蒙昧昧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本朝大夫记录的医案,往往只是一纸方剂,医患双方手头各留一份,要是病人吃出了毛病,官府依方查案。
那位外科大牛是后世来的,记录医案的办法要高明得多,每篇医案着重描述了病人症状、病情诊断和分析,手术过程,乃至术后保养和用药记录,几乎涵盖了方方面面。
唯一的遗憾,是他记录的手术过程不够详实,术中每个步骤都是文字版本。所有配图都精准地画出了人体结构和病灶位置,下刀和缝合手法,一场手术配3到5张图,静态地分解了手术步骤。
可历史上,刨开零星的个例,叫古医整体从药草走向针刀的这一步,足足跨了几千年。
如果没有师父口口相传、手把手地教,天下没有大夫敢拿着静态、零碎的几张图片,对一个活生生的人下刀子,敢像王太医这样,眼也不眨地从活人侧肋破开皮肉。
但如果,能让手术过程动态地呈现出来……
唐荼荼没见过后世的手术记录是什么样,可末世时,为了避免医患冲突,大型手术全程都会录像,院方、患者和家属都可以查看。
这种手术影像会作为珍贵的教学资料,用ai、vr、超算技术搭建出骨架来,充实智能数据库,做出全套虚拟的手术系统,方便医学生模拟演练。
拆解手术中的每一个小步骤,重复学习,对比别的治疗方法的优劣……
这是数字医学。
有庞大的数据智库辅助,能迅速扩充医生队伍,填补医护资源的不足。
不止医科,她所在的时代,各行各业皆如此。
唐荼荼抓了一把头发,清早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