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万物初醒。子懿轻装备马,与崇风一同悄然离府。不过半个时辰,马儿便停在了那个熟悉的地方。岁月不饶,筹府洗去了从前的热闹喧嚣,如今只剩那四面颓圮诉说着落寞下的沧桑。子懿不忍,徐徐推门而入。崇风牵马,亦随子懿而入。子懿环顾四周,扑面而来的是曾经他们四人相约在此宴饮作诗、互赠字画之幕。每一幕都历历在目,仿佛是昨日上演。子懿沉思时,内堂小心翼翼出现一身影,原是筹府奴仆张之簿。
子懿生疑,自从筹大哥去世后,筹府不是已被遣散了吗?张之簿一眼便认出了昔日贵客,哆哆嗦嗦,不免咳嗽两声,问:“凌风公子?”心头涌动,子懿不禁含泪,激动回曰:“张叔,是我!我是凌风!”忽而太息,对曰:“可是,我真正身份,不是卫国的凌风,而是郑国的尉明岳大夫之子,尉子懿!”张之簿闻之,仰天流泪,对天语:“筹大人,你的朋友凌风公子回来了!”
原是自筹府遣散后,张之簿掏出所有筹算子留给他的盘缠,盘下了筹府,继续守护着筹算子的毕生心血。又因为前郐消亡,郐邑营商长期处于群龙无首之际,于是乎鸡鸣狗盗、不得安宁。筹府三番几次遭遇三教九流的暗袭,如今已是一贫如洗,空空如也。珍宝无处可寻,盗贼只好放弃,反而留下了张之簿的性命,他便一直忍辱负重,命喘至今,为的是有朝一日,能重塑筹府荣光。子懿闻之,颇为动容,于是乎二话不说,两肋插刀,以慰生者,以告逝者。
静夜,崇风飞鸽传书,张之簿主炊事,子懿独自徘徊于初心阁。忽而,墙上一副字画卷轴映入眼帘。原是昔日凌月亲自提笔,赠与筹算子生辰之作,诗曰: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子懿感慨,好一首《王风·黍离》!见字如见人,他不禁心潮涌动,愁绪万分,相思情长,不知远在天边的伊人,还好吗?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仲氏任只,其心塞渊。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窗台外的莲池生机盎然,春意绵绵。窗台内的人儿,不禁吟诵着诗,借以聊慰相思之情。紫儿轻轻敲门,徐徐而入,端来桃花莲子羹,见凌月郁郁寡欢,关切道:“小姐,紫儿炖了你最爱吃的桃花莲子羹,来!”凌月点点头,随紫儿下座,探问:“紫儿,近日,郐邑有何消息?”
紫儿回曰:“前些日,奴家去尉府探望夫人时,夫人取一尉大人捎来之信,信曰眼前一切安好,新策布施井井有条,不出二旬便可会京城复命!”听罢,凌月踏实许多,竟高兴得食欲大增,笑曰:“如此香味,真让人惦念!紫儿,本宫怕是此生都离不开你还有这碗桃花莲子羹了!”话落,主仆二人眉心舒展,开怀而笑!
凌月问:“紫儿,清河那边可有消息?”紫儿无奈摇头。凌月轻轻捧起莲子羹,片片粉色桃花漫漫如浮萍,盈盈之水和着淡淡的莲子清香,沁人心脾,颇为怡神。凌月闻之,欣欣然细细品味,语:“紫儿,我在人间呆了多久了?”
紫儿掐着手指算了起来,回曰:“已过三旬。”凌月心领神会,徐徐起身,遥望大地星辉,自言自语:“是时候回去复命了!”紫儿心疼地看着凌月的背影,不忍偷偷抹泪。每一次,仙子心烦之时,总是对月太息。自从宗布神突遭变故,昔日喜笑的仙子慢慢地选择缄默,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