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三日大朝。寅时一过,百官自彰德殿侧门鱼贯进入,文武分列两厢。
郭筌把手中拂尘一摆,拖着长腔高呼道:“陛下有旨,众卿可有本章,速速奏来——”
话音刚落,御史鄂端手持玉圭出班跪倒:“启奏陛下,臣有要事禀奏。”
赵琬朝玉阶下看了一眼:“要奏何事?”
“陛下,永丰军冶司副监谈松年悖逆人伦,监守自盗,私铸兵甲,欲图谋反,臣请陛下立即派兵捉拿,从重治罪。”
大殿内顿时引起了一阵骚动,群臣谁也不敢轻易发言,一齐把目光投向赵琬。
作为一个在位三十七年之久的皇帝,赵琬经历过无数的战争和阴谋,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因此当鄂端弹劾谈松年有不臣之心,他并不十分相信,况且谈松年还是赵琬亲自提拔,对其品性为人还是比较了解的。
再退一步说,即使谈松年想造反,以其区区军冶司副监正的职位和权利,也绝对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故而,赵琬并没有把鄂端的弹劾放在心上,他身体稍微前倾,用手扶着龙案问道:“哦?可有证据?”
“回陛下,据微臣所知,永丰军库内现有大量弓弩盔甲,既非明令所造,又没有如实上报朝廷,以此推之,谈松年用心昭然若揭,望陛下详查。”
赵琬刚欲发作,心中猛然一动,问道:“这么大的事,为何不见崔玄度来报,他在干什么?”
新任兵部尚书尹从象出班奏道:
“启奏陛下,此事正是由永丰监于昨日四百里加急上报兵部。”
“因事发突然,崔玄度在邸报中说,谈松年阴谋败露之后不知去向,他已派人四处寻找。时下,崔玄度已在赴京请罪途中。”
如今的赵琬,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轻狂易怒,性如烈火的年轻人。
习惯了皇子之间的邀功争宠,文武臣工的明枪暗斗,甚至有时候还乐此不疲,一副高高在上,坐山观虎斗的心态。
下面斗得愈是激烈,他的内心愈是安稳,只需稳坐钓鱼台,关键时刻加以平衡即可。
今天的事也是一样,赵琬并不十分相信谈松年会有谋反之举。
一来,此人是经他亲自拔擢,由正六品牙门郎连升三级任从四品永丰监监正,可谓天恩浩荡,没有理由横生异心。
再者,此事虽有兵部和御史言之凿凿,毕竟只是一面之词,真相究竟如何,尚有许多蹊跷之处,他还不至于昏聩到不辨是非的地步。
因此,赵琬沉吟许久,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未作任何表态。
工部尚书李续打破了平静,当初是他向朝廷举荐,如今谈松年身陷谋反嫌疑,他怎么能坐得住。
就算不能替谈松年说几句话,也得想办法先把自己摘干净了,否则被别有用心之人抓住小辫子,皇帝不分青红皂白怪罪下来,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陛下,谈松年自任永丰军冶司副监以来,勤于王事,忠心耿耿,朝廷上下有目共睹,恳请陛下明察。”
“嗯,李爱卿言之有理,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未等李续答话,丘行谟从人群之中站了出来。
原本在他的计划中,私铸军械一案经御史首告,以他对皇帝的了解,像这样的谋逆大案,不论情由如何,谈松年已是在劫难逃。
即使李续为谈松年辩解,恐怕皇帝也未必听得进去,他只需静待事态发展即可。
哪知今日皇帝竟一反常态,这或许说明两个问题,其一皇帝并不相信谈松年真的会谋反,其二就是皇帝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丘行谟愿意看到的,因此他必须站出来了,添上一根柴,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李续内心十分不悦,丘行谟也是多年老臣了,怎地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