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为了牵制太子,皇帝又根据侍中李弘等人谏言,擢升谈松年为副监,以便监督崔玄度等人。
按照朝廷规制,永丰军冶司每年正月依例向皇帝奏报当年军械铸造、消耗,以及来年所需计划等事。
那日,谈松年照常例巡查军库,无意间竟发现军械所存情况与账册严重不符,心下大惊。
谈松年不敢耽搁,本打算立即向监正崔玄度禀报,但他仔细想了之后,更觉非同小可。
崔玄度身为监正,怎会不知多造军械是何等大罪,但是他竟然也未曾发现,这就令人匪夷所思了,想来内中定有蹊跷。
当晚,谈松年来到崔府,趁左右无人之时,问崔玄度道:“大人,属下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
崔玄度见谈松年夤夜来访,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虽然是监正,职务资历均在对方之上。但谈松年也是皇帝亲自委派,二人共同执掌永丰监。
崔玄度也曾多次暗中试探,试图拉拢谈松年,然此人甚为谨慎,不是装糊涂,便是敷衍塞责。
什么既然你我同为朝廷效力,只要是大人所差,属下定当效犬马之劳云云,顾左右而言他。
几番之后,崔玄度唯恐言多有失,便不敢再表现过于明显,只得处处加以防备。
因此,今日见到谈松年深夜前来,表情甚是凝重,心中惊诧非常,也暗暗提高了警惕:“谈大人客气了,有什么事不妨直言。谈大人请坐,来人,上茶。”
谈松年略带疑惑地问道:“敢问大人,关于军械数量之事,朝廷可另有旨意?”
谈松年之所以有此一问,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倘若皇帝另有密旨,恐怕会给自己惹来麻烦,皇帝那里也不好交代,所以他必须先要弄清楚事情原委。
若是其中另有隐情,他也可见机行事,不至于和崔玄度闹得太僵。
果然怕什么就来什么,崔玄度最担心的就是私铸军械一事被谈松年发觉,处处加着小心,所用的人都是自己的心腹死士。
不料百密一疏,心中不禁大为紧张。但又不能在对方面前表露出来,否则岂不是不打自招。
崔玄度强装镇定,嘴角向后咧开,如果仔细观察,脸上还有轻微的抖动,额头上堆起的皱纹一起压向眉毛和眼睛,似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
崔玄度干笑道:“喔…这个嘛…嗯—据本官所知,陛下并无特旨,军需数目均是按制严格筹备。怎么,谈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回禀大人,今日下官查点库房,发现军械数目与账册所记有所出入,特来向大人禀报。”
崔玄度迅速的收起笑容,换了一副极其严肃的脸色,沉声道:“竟有此事?谈大人有何发现?”
“按照兵部敕命,除攻城车等大型军械,今年我永丰监今还应铸造弓弩三万具,箭簇二十万支。”
“据下官所知,所有军需已于本月初上交兵部完毕。但如今库房内尚有硬弩一千五百副,强弓五千张,羽箭一万支。”
谈松年向前倾了倾身子,尽力地压低了嗓音说道:“崔大人,军械铸造乃是朝廷大事,没有陛下亲自下旨,多铸一张弓、一支箭亦是罪同谋反,何况数目如此庞大。”
“此事若传扬出去,永丰监上下一干人等,怕是都难逃被诛九族的下场。”
“此事有天大的干系,因此下官不得不深夜前来打扰,不周之处,还请恕罪。”
说罢,谈松年双眼死死地盯住崔玄度,似乎在等着崔玄度给他某种解释,又似乎想从他的脸上寻找什么答案。
“什么?竟有此事?”崔玄度目光游移,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说话也没有丝毫的底气。
作为给朝廷铸造军械的永丰监,没有他和谈松年的命令,任何人都没这个胆子私铸如此庞大数量的弓箭,所以谈松年今日的来意,恐怕绝非仅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