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制的绝大盲线,令我成了个睁眼瞎,满目涂满鲜血,就连自己在哪都看不见。耳畔激战的枪声越发嘈杂,它揭示出黄金屋距此不会太远。没准我爬得再远些,多走上几步,便能绕出这片处处限制我的绝地。
主意打定,我便寻着枪声开始急窜,丝毫不顾脚下磕磕绊绊,自己跌过多少跟斗。虽然理想很丰满,但现实更骨感,这一路跌打滚爬,不比遭人毒打好受多少,很快我撞得浑身斑斓,鼻青眼肿。但这一番努力并不白费,眼前赤红逐渐消褪,绿线开始起舞,七绕八拐下,终于走到了盲线边缘。
平铺出去的绿线变得曲折,将地形一一勾勒,眼前的地貌,显然已不是那个哥布林洞窟,似乎又回到了心瓣空地上。四周阴风阵阵,草木皆无,是片布满尖锐煤渣的荒芜高坡。在我脚下是个深达十余米的巨坑,四散着各种破衣烂衫,以及夹藏其中的碎皮断肢,数蓬肮脏长发随风飘荡,显得尤为可怖。十多个不规整的地穴,内里空空荡荡,果然,这就是曾埋葬吕库古族人的蝃池,十三只铁仙女已是破穴而出,走得一只不剩,全部闯进了黄金屋。
在这片死气沉沉的墓场边缘,正走着个人。他腰揣匕首,手中举着自动步枪,驮着只大包,脚步歪歪扭扭,显得体力不支。此人背上烫有冥蝶标志,穿着与我同款的连体工装。
蝴蝶会的人不是早在多年前便已撤离了水银心瓣,这家伙为何逗留在此?难道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头脑仍混沌不清?他显得孤单无助,任何风吹草动都显得战战兢兢。虽则如此,但此人依旧在往黄金屋进发,或许甦醒不久,以为自己的同伙仍逗留在魔窟。
倘若此人一无所知地继续前进,便会立即遭人枪杀,或被那伙歹人捕获,绑票去某个不为人知的场所日夜拷打。我已看过太多惨不忍睹的画面,实在不敢深想下去。不论蝴蝶会是正是邪,我必须得阻止他白白送死,先设法制服他,随后盘清对方底细。
主意打定我开始迂回绕弯,逐渐逼近此人侧后。正打算腾空扑下,蝴蝶男闻见风起,慌忙转身,举枪预备扣动扳机。我不由暗暗叫苦,这么近的距离,哪怕他闭上眼也能击中目标,我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擒人未果反被擒。岂料此人竟抛了枪,打腰间拔出匕首,迎着我冲来。其势之猛速度之快,果然是名训练有训的大盗。
我已来不及去翻背包,赤手空拳下,只得举手投降,借着幻梦里听来的人名,放声高喊:“住手,古费拉克,我是爱潘妮。”
“女人?”此贼大吃一惊,将刀入鞘缓缓上前。很快他触到我的翘鼻,顺着脸颊往下摸到双肩,忽然将我紧紧抱住。我刚想挣脱,他不由分说托住我脑袋,唇舌便填了上来。
这家伙头一件想到的便是男欢女爱,竟不看看场合。这里是哪?这里是浸透血脂的修罗场,整片地蜮的极阴之地!难不成我蒙对了?他果真是古费拉克?这绝不可能,那是个含蓄的书生,古道忠肠,还有那么点愣,绝不是会对女性胡来之人。
“宝贝,你难道看不见吗?!”此人刹那间泪流满面,很快浸湿了我的发丝。他悲怆地大呼:“你究竟去了哪里?我是Alex!”
“Alex?”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水斗怪屋薄光下慢慢停止呼吸的他,才意识到这是原始时空线的Alex,一时心潮澎湃却难以接受,便用力推开他,道:“不,你早就死了啊。”
他自然困惑不解,换做任何人都会如此。见我缩成一团,法国小青年只能作罢,他费劲地找回自己武器,一问才知,原来是把空枪,装弹匣的包被别人背走了。这片区域比起任何一处都更黑暗,他实际并不比我看得更多,在他眼中我只是个灰影轮廓。
“你为何穿着蝴蝶会的工装?”我牵住他的手,问:“我差点以为你是他们的人。”
“因为冷,原先行头既破又湿,招架不住阴风大作,你刚才是打算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