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的潮汐声越发响亮,我彷佛又回到了嚣尘之海边的水洞中。在洞沿前探头张望,脚下是那如稠粥般的漆黑汪洋,在暗红刺目的苍穹下惊涛骇浪。而这片密布塔花般尖石的洞穴,找不出半片水花,嘈杂声却越发嘹亮,震得台阶上碎石瑟瑟发抖。
这里俨然已不再是天穹花庭院一部分,极目远眺也寻不见任何枯藤败枝,满目尽是如獠牙般倒垂的山石。在山包的中心位置,荡漾着一大片赤湖,水却相当浅,约合只到人小腹深度。湖心中央生着株奇形怪状的老树,环绕着它被人特地建了座基台。我粗略透了透,又是个奇数,十三节台阶,高度可能在七米上下。这棵巨树的外观与修罗之松有些像,都是生得笔挺的主干,不见任何曲线。不同之处在于,它的树冠实在丰茂,粗硕分枝挟裹着粉色枝叶,如女人一泓长发地低垂下来,直入浅湖湖心。我辩了半天,也没认出这是什么树。不过这在天穹花庭院里见怪不怪,或许根本就不是地球草本物种。
在这座建筑顶端,长跪着一个女人,她背对着我前仰后倒,似乎正在吟唱着歌曲。这个奇怪的人,竟是早已僵死的小苍兰。
难道所谓的歌者就她?可曲子也不是南海姑娘。想着我一边轻唤一边朝前摸去,沿途将满脑袋浆糊捋了一遍。最早闻听歌声是刚闯入天穹花庭院,这种呜呜咽咽的鬼哭声,好像是被四处流窜的阴风带到耳中,当时小苍兰斜靠在梁熔下,显然与她无关。换言之,真正发出动静的,既可能是种幻听,也可能是躲着的凶煞。
眨眼间我已绕至湖心,同时抬起腕子对时间,这块表还是稻草男孩兜里的,距离血月期结束只剩下十五分钟。仰头再去看她,小苍兰压根就不知有人正步步逼近,失了以往的警惕。既然想不明白,索性将所有未解抛置一旁,直接问她好了。我加快步伐,爬上七米高台,转到了她的身后。透过小苍兰的肩胛望出去,她面前摆着一堆白森森的东西。
“诶?这不就是石阶上的海螺吗?”我索性来到她的正前,不再躲躲藏藏。果不其然,正是那种怪东西,每块皆不同,有大也有小,已让小苍兰像搭积木般堆出个大致轮廓。当见到这个形体,我不由恍然大悟,叫出声来:“原来,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外表既像海螺又像刺猬,却两者都不是,而是一副巨型骨骸。小苍兰正低头沉思,见我的阴影覆在脸上,这才惊觉,缓缓抬起头来,吃惊地张大了嘴。
“这是怎么回事?你究竟通过什么法子复活的?这太好了,”我走到她身旁,俯下身子,问:“所以你是在忙活着将它们组配起来,告诉我这具白骨是谁?雷音瓮主人吗?”
岂料,她却显得尤为焦虑,伸手将我推将出去,一开口便是吱吱呜呜,又成了假舌之前的模样。通过肢体语言,大致是要我去将散落四周的骨骸全收集过来,集中在高台上。
我全没防着,半侧身子虚空,险些被她推下祭台。见其一脸怒容,我不再言语,颇为尴尬地拾腿下去。这种感觉实在可恶,令我想起几年前在三藩市首次与Chris重逢时的情景。
那是一个霾雨纷飞的下午,我在外看了场生死时速买了披萨回家,远远见她抱着件东西站在公寓楼底下。她的忽然出现实在意外,我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远赴重洋跑来美国,还抱着个呼呼酣睡的婴儿。为何不事先打个电话?为何从没人告知我她将到来?疑惑之余,我兴奋得难以名状,朝她飞奔而去,打算张开双臂将之紧紧搂抱怀中。
而结果是她见我上前,一抬手擎起个白色大包往我怀中一塞,跟着问住家在几楼。我碰了一鼻子灰,酝酿起来的心绪瞬间被打乱。上楼安顿完,我与她坐在沙发上聊天,这才获悉Chris四天前已抵达了加州,这期间一直住在自己的闺蜜——某位女警家里。靠她的关系在漫漫人海中搜寻我的住址。
“我不是给过你住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