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是何等的冰凉刺骨,云昭在江里慢慢沉下去的时候,思绪回到了他当皇帝时,在他即位之前,他只是一个活的有些肆意的年幼皇子,就算是唯一的皇子,父皇也并没有太过严苛地督促他的课业,姑姑会带他去打宫里山楂树上的果子,那时候,宫里没有叫司徒飐的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从某一天开始,他就见不到父皇和姑姑了,身边的人告诉他,他们出去打仗了,等这一仗打胜了,他们就要搬家了,搬去另外一座皇宫,没有现在住的地方大,但是比现在住的地方更好,等他们搬过去,他们就不必再花好多钱去买那些美丽的骏马,而是想要随时都有了。那时候的他,刚刚得了一匹矫健灵敏的白色灵驹,美得像天边的云朵,他还想要更多,于是他希望父皇快一些打赢回来,他想骑着马和父皇一起,再去打猎,可是父皇最后没有回来,身边的人沉默着,他被带上了马车,千里迢迢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座新的皇宫。姑姑为他披上了父皇曾经穿的衣服,他坐在宽敞明亮的殿堂中,群臣向他叩拜,声势浩大,他像个木偶一样,别人做什么,他跟着学做。然后姑姑带他见了一个叫司徒飐的人,她说这个人即将成为他的姑父,是这个人为这次战争带来了胜利。
他不喜欢这个叫司徒的男人,他身上有难闻的血腥味,他想找父皇,他那时正骑着那匹白马,勒紧了缰绳,可是那天温驯的马儿突然发了狂,一个挺身将他甩至地上,他磕破了额角,透过被鲜血模糊的眼睛,他看到那个叫司徒的男人一刀将白驹斩了首,那时他突然明白,他永远都见不到父皇了。
白驹被处死了,自那一年起,他再也不骑马,再也不打猎了,他拉不开弓,射不出箭,那一年,他八岁。
浑浑噩噩数年,如过往云烟,再睁开眼时,他已经躺在了江边,身下布满僵硬的石块,太阳还没有从江的尽头升起,身边传来脚步声,待他看去,几个身穿白衣的人围在他边,他们带着白色的帽子,遮着面容。
是阴间的使者来接我了吧,云昭想,也好,真的很累,以后就不用再累了,于是他闭上眼,再一次沉沉睡去。
好痛,我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痛!自混沌中割裂,云昭猛地睁开眼,是腹中的痛,唤醒了他,入目是织金的床幔,这是哪?他挣扎着从榻上滚了下来,光着脚跑到门边,门关的严严实实,这是哪?
织金的窗幔,明黄的锦被,还有朱漆描龙的案几,他看着杯盏中澄明的佳酿倒映出自己的的面庞,难道这里是皇宫?只有皇宫!才有这么华丽的房间,才有这上锁的门,他被抓回来了?他被司徒飐抓回来了!
不,这是他的寝宫!一切都是梦,过往的一切都是梦!不是他被抓回来,是他从来没有逃出去!茶馆,七浔,荆荃大哥,都是梦!他还会痛,现在才是现实!
他扑倒了烛台,扯断了帷幔,打碎了杯盏,这里的一切一切,都在讽刺着他的天真!他从来没有逃出去!他一直都在皇宫!一直都在司徒飐的手心里!
巨大的绝望和恐惧笼罩了云昭,他好像失去了感知的能力,他感觉不到身上的痛苦,他在黑暗中抓住的那道光消失了,还有什么比光消失了更加可怕,那是他曾得到了,却又失去了。
他疯狂着,混乱了,他砸碎了看得到的所有东西,好像有人拉着他拿着碎片的手,好像他方才割着自己,但是他感觉不到痛,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的脑袋里有根弦,断了。
云昭因为岑留的药睡了一天一夜,七浔也一直陪着,梦呓之中,云昭断断续续地叫着荆荃,他是真的把荆荃当做唯一可以依靠的人。看着他双眉紧皱,脸青唇白的样子,七浔心中第一次泛起些许难言的酸楚,不可以再耽搁了,他必须尽快上别勒山解蛊!
“你在呢?”身后传来一道细腻的女声,七浔回头看去,门口正站着个身形曼妙的红衣女子,一头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