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起得早,年年踏青,我觉得还是今年最好,这点小雨也美得很。”荆荃心里高兴,也找不着什么更多的修饰词,只知道一个劲地说美,说好。
“倒是应了那句‘清明时节雨纷纷了’”
云昭喝着热酒,昨日是寒食节,一整天的冷食每年都让他有些吃不消,还是热的东西吃着舒服。
“你还知道‘清明时节雨纷纷’?”七浔笑道。
“我知道你准以为我不学无术,大字不识了。”云昭在七浔发间寻索一圈,除了那只柳枝,还真的没戴其它珠钗簪饰,不明所以心下便有点失望。
“宁伯伯说什么时候回来?”
“祭祖后路上也要两三天吧,他老家住得远。”荆荃也喝着酒,“话说,云昭你不去扫扫墓么?”
云昭的酒杯顿在唇边,没有作答,七浔的脚尖推了荆荃的,他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咬着舌头不知该怎么接,三个人坐在亭子里,面面相觑,竟然也无一人说话,云昭叹了口气,放下小杯,靠在亭柱子边看雨景,荆荃看得他的背,见不到他的表情。
“我印象中对父母的记忆已经淡了,以往都是在别人的指导下行祭祖礼,从前觉得繁琐之至,甚是烦恼,可是当自己真的想去真心祭拜先人的时候,却连墓前都近不得了。”
他转过身,对着七浔和荆荃做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祭拜他们的人很多,不差我一个。”
是啊,祭拜他们的人很多,皇陵之前,从来不缺他一个,今年的皇室祭礼,依然盛大而华丽。
“可他们毕竟不是为人子女。”七浔倒满了手中的两杯茶起身,走到云昭身边,,“既然为人子女,祭拜之礼,从来不应假托于人,佛经有云‘心中有佛,所见皆佛,心中有爱,所见皆爱’”她将一个茶杯端到云昭面前,云昭接过来,“你心中有故人,在不在墓前,有那么重要么?”
她的眼神在提醒他,是的,不重要,七浔拂起衣袖,将手中的酒撒在地上,虚空作揖,未着言语。云昭看着手中酒杯,杯中酒水颤动着倒映他的脸颊,他眨了眨眼睛,杯中的人也眨了眨眼睛。他好像记起来了,屈指可数的几面,父皇的模样,父皇在最后一次征战之前,带着他骑了一次战马,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父皇骑同一匹马,背后是他坚实宽广的背,面前是他温暖厚重的手掌,他的模样好似变得清晰起来,他的样子,和这道倒影中的脸,是如此相像。
他笑了笑,杯中的人影也对他笑了笑,“父皇。”他在心中默念,将手里的酒倒在地上,对着前方作揖,这只是简简单单的祭礼,但是他却觉得,这比以往任何一次繁琐华丽的祭礼,都更加的庄重,七浔已经坐回了石凳上,云昭见她神色之间似有落寞,也是,每到清明,总会想起逝去的亲人,“我还不知道,你的家人现在都在哪里?”他问七浔。
“我和宁叔就是姑娘的家人。”荆荃吃着点心,口吃不清地答道。
“别噎着了。”七浔又另给他倒了一杯水,又对着云昭答,“哪有伙计这样探听东家的家事的,不懂规矩。”
“你又拿身份来压我,好吧,不问就不问了。”云昭把手臂交叉在脑后枕着,他算是看明白了也习惯了,要是回回都跟臭丫头较真,最后被气死得一定是自己,还不如左耳朵进右耳朵就出去了,逞口舌之快,这丫头也就这点本事了。
想着,便又喝了口热酒,热酒顺着嗓子眼滑进去,整个人都透亮了。再歇了一会,云昭起身归拢竹篓里的柳枝,才刚一站起来,腹中久违却熟悉的感觉猛地翻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