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6,还好。
江祝走到家门前,回头见季晚照不知何时退后了几步,仰头看着她家两层小别墅。
母亲喜欢将朝阳的房间每一盏灯都打开,那些灯的光很刺眼,白花花的。此时灯光落在少年细致的脸上,更衬得他皮肤几近透明。
灰白校服早已没了最初的模样,深灰的部分洗的褪色。他的额前碎发干了些,又重新将那一双漂亮的墨目掩住了,季晚照赞叹道:“学姐的家真漂亮。”
“桂枝里的房子都一样。”江祝实话实说。
季晚照微微摇头:“不一样。”
屋中传来些许动静,江祝顿时揪起心来,怕是老狗受惊躁动,母亲他们又向来不喜它,于是将伞递给了季晚照,便快速的拿出钥匙开锁。
季晚照乖乖的撑着伞,对江祝告别。江祝进门前回头看他一眼,道:“谢谢,下次送你回家。”
随着门的闭合,少年的乖巧面容也逐渐褪去。这栋两层高的别墅依旧明亮,如今他却感觉不到暖了,看起来和桂枝里其他普通的人家一般无二。
——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江祝的母亲江雪是个略微丰腴的女人,面容和身材保养的极好,四十出头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左右。江祝用毛巾搓着潮发进来时,她正在布置餐桌,牛排意面,溢在空中的肉味香而不腻。
餐桌上已经坐了两个人,一大一小。梳着背头的精练中年男人是江雪的现任丈夫于成涛,听说比江祝原本的父亲有经商头脑,能干的多。小男孩就是他们两人的亲儿子,江祝同母异父的弟弟。
他不姓江,姓于,叫于成诚。
于成诚一点也不诚实,两岁拿着玩具鼓槌砸老狗的头,老狗年纪大了容易受惊,可毕竟年轻时是军犬,接受过严格的教育,于是只躲开他。于成诚却一直追着不放,老狗最终忍不住叫起来把他吓哭了。母亲和于叔叔赶回来,于成诚却说是老狗撞他。
那天江祝接了个唤醒任务,回来的比平时晚。老狗一条后腿差点被生生打折,但毕竟接受过严格的训练,愣是疼得在地板上抽抽也没出声。
即使有监控,江雪还是要求把老狗送出去,于成涛在一旁善解人意的宽言劝慰,可江祝知道,以这个人的脾性,就算母亲真的同意了,某天老狗可能也会不清不楚的就失踪了。
老狗陪了她十多年,比这里几个人加起来的时间都要长。最终江祝甩给他们一个皮箱,里面是自己从初三以来进行唤醒任务所得的报酬。江雪和于成涛那段时间合资的小公司资金紧缺,顿时都不说话了。
江祝轻而易举的将三十多公斤的老狗抱起,打开门去了兽医院,背后,江雪和于成涛看到了她腰间别着的匕首,回来时谁也再没提过将老狗送走。
自那次以后,江雪再也没给过她一分钱,生日没有,春节也没有。这样也好,不然江祝总是觉得欠她的。
她不喜欢牛排和意面,不喜欢餐桌上故作和谐,其实别扭的要命的氛围。勉强果腹后,江祝走出餐厅刚上一级台阶,江雪的声音远远的亲昵起来:“诚诚,啊——”
原来金融女强人母亲也会喂自己的孩子。
江祝冷笑一声,快步走上二楼,回到自己的小套间。
“哼哧,哼哧……”一只黑黄相间的杜宾犬似乎恰好从里屋走出来,头颅昂着,步子缓慢悠闲。但见到她变得兴奋的眸子和喉咙中的哼哧声,无疑都表露着难掩的欢喜。
“都顺拐啦。”江祝笑它不愧是自己从小的玩伴,性子都一样别扭,来不及放下书包,直接将它抱起进了里屋。
雨天老狗会情绪不稳定,似乎是年轻时候当军犬受过刺激,这许多年下来,一到雨天都得缩在她的里屋,不肯去自己的窝睡。
江祝喜欢它依赖自己,喜欢雨天,她如往常一般从飘窗下拿出二胡盒,取出一把有些受潮古朴的二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