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是,陛下早已经不能算是活人,他不进食,也不喘气,早已是个活死人!太妃用那等阴邪法子,只不过是强留一个皇帝还活着的假象而已!”
这一句倒把众人给喊醒了。
若是太妃真的是一切为了皇帝好,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身上到处都是血洞,还一意孤行地继续?按照太医所说,陛下早已没了活人的迹象,再执着的人,也终究会放他离去,可太妃坚持了这么多年,比起母爱,这更像是……为了她自身的利益,即便皇帝这面幌子已经破得七七八八,却还拼命扯着。
想到这一层,原本站在周蓉那方的人瞬间倒戈不少。
毕竟,这群人之中还有别的亲王。周蓉没了身为皇帝的儿子,便只是个空有虚名的太妃,若是皇帝身子虚亏至此的真相早些放出来,他们身负皇族血脉,可以自然而然地继承大统,而不是被一个活死人白白耗在这里这么多年。
这个念头一生,便叫人像是眼睁睁丢了一座金山一般难受,看着周蓉的目光,也染上厌恶和恨意。
说到底,撕扯到自身利益时,每个人的姿态都像是互相撕咬的田鼠一般难看。
周蓉失了支持,薄朔雪趁此时机列出她的其它数桩罪状,周蓉听在耳中,已无挣扎之力。
她仍不觉得自己有罪,只是输了罢了。
周蓉的目光落在木箱中的郁泉身上。
他真的像一个破布娃娃,被她摆弄了这么多年。
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不知为何,在痛苦的不甘之外,周蓉的心底竟渐渐生出了一种轻松之感。
终于结束了。
她日复一日看着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眼前一点点死去,一点点越来也不像个活人,甚至最后不再像个完整的人。
这样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等薄朔雪念完罪状,周蓉要被人拖下去。
经过郁灯泠时,郁灯泠让人停了停。
她跟周蓉说:“当年,你说你照顾过我,让我报恩,将命偿还给你的儿子,我答应了。不是因为我觉得我的命不值钱,是因为当时我把你当成我的母亲,不想让你失去你的孩子,我那时觉得,你有孩子,你对他好,哪怕不是我,我也愿意。”
“但是在我答应的那瞬间,你在我心里,也再也不是母亲的位置了。”
郁灯泠说完,挥挥手,让人把周蓉带了下去,面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
身后的薄朔雪缓缓收紧手中力道,将她揽紧。
之后的种种忙碌,郁灯泠一概不知。
她觉得自己好似人生一场大梦,如今梦醒了,那些恐怖的阴影如同潮水般,随着梦境渐渐退去,只留下一些湿痕。
而那些湿痕,也很快就会变得干燥,簇新。
现实之中,没有发生郁灯泠梦见的那书里的血流成河,但郁灯泠却觉得更加的轻松,畅快。
半个月之后,崭新的宫城一派安定。
经过薄朔雪的运作,所有臣子一同上书奏请长公主即位。
郁灯泠一直没搭理这些事,都好像没察觉到什么推拒的机会,就被薄朔雪给一锤定音,她只来得及点名要青台侯辅佐。
诸大臣对此自然也无异议,毕竟这些时日都是薄朔雪在操持。
灯宵宫是住惯了的,郁灯泠回来后依旧还住在这儿。
只是宫人几乎换了个遍,都是经过薄朔雪精挑细选。
青台侯自然还是夜夜侍寝。
因为郁灯泠恍惚了好一阵,薄朔雪前些日子只是默默陪着她,什么多余的都没有做。
郁灯泠回过神来之时,是登基大典的前夜。
那一天分明已经将要入冬,却晴日煦暖,如同春日一般。
世人称之为小阳春,是夹杂在寒冬中的一汪暖池。
就连夜晚也是温暖如春,郁灯泠搂着薄朔雪躺着,心中忽然无比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