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灯泠话落字字有声, 周蓉欲要称辩,但她雇来的那些个医师方士全都齐刷刷跪在外面,已是辩无可辩。
于是沉着脸喘着粗气, 用冷毒的目光死死盯着郁灯泠。
薄朔雪从方桌后走出来, 挡在郁灯泠身前。
大臣们被眼前场景吓得头晕目眩,声音发虚地问:“这, 陛下如今, 究竟是何情形呐?”
皇帝病重好几年,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每次去探病,都见皇帝脸色红润,只是虚弱无力,说不得几句话便要继续昏睡,显然也无力处理政务, 但总归年轻, 太医又一直说不是什么大病, 调养个几年便会好全。
可如今再看, 却绝不是什么能好全的样子。
几乎就是快要气绝的模样!
那方士中的一个挣扎几下, 惶惑不安地开口一通乱喊:“娘娘饶命, 大人饶命, 陛下的身子早已亏空,哪怕是有仙术也无能为力啊!”
周蓉目眦欲裂, 大怒疾步过去将人踹倒, 嘶喊道:“胡说, 胡说!我儿还好好的……”
禁军想要对那方士动手,宫中的侍卫却上前一步,拦住了禁军的动作。
周蓉目光如钩子一般死死攀咬着侍卫, 原来这些人早已叛变,今日她竟败于薄朔雪之手,真是可笑。
皇帝情形骇人,周蓉也近乎疯狂,身为人母,这般情形也是着实有些可怜。她怜惜照顾自己的孩子并没有错,况且她这儿子是一国之君,逼到走投无路之时,哪怕用些奇门异术也不为怪。
因此众人看着周蓉发狂,惊骇之外,还是怜悯感慨多过愤怒。
直到那方士吐露了更多实情。
“陛下早已不好了。这些年来,太妃一直,一直用活人血炼制丹药让陛下服用,后来丹药也无用,就从陛下脉上挖洞,将活人血灌进去,陛下身上,早已伤痕累累!”
这话听着实在恐怖,这种方子更是闻所未闻,更像是胡编乱造,在场众人皆是不信,但又闪电般想起郁灯泠之前说过的那句话——用吊诡之术害了无数无辜孩童性命。
周蓉在见到郁泉被装在箱子里的刹那已然如同被人釜底抽薪,失了大半力气,到了这一地步,她已无法辩驳,也不想辩驳。
因为证据就在眼前。
一个胆大点的臣子直接上前,推开禁军的阻拦,一把拽开了皇帝身上的衣袍。
皇帝像个泥偶,一点反应都没有,被扯开衣袍后露出的躯体上,果然除了青紫之外,还有数枚新鲜伤口,看着身上简直没有一块好肉,但诡异的是,那些伤口看着新鲜,却已经不怎么流血,仿佛皇帝身上的血肉都已经如泥块一般凝固了,没了最基本的生机。
众人自然又是一阵惊骇,谁也没看过这般诡异的景象,更何况这是出现在九五至尊身上。
周蓉将众人闪避退却的神情都看在眼中,喉中连连发出嗬嗬冷笑。
这些年,郁泉身上越添越多、越来越难痊愈的伤口,谁看得有她多?谁有她痛?!
这些人都是伪善罢了,他们口口声声的忠君,有哪一句是真的,皇帝性命垂危,不还是只有她这个做娘的想办法?皇帝身上恐怖的伤口,就像一重又一重的阴影,日复一日地压在周蓉心上,若是能不拖着一个活死人,她又怎会甘愿这般艰难?
周蓉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仇恨地瞪向郁灯泠。
“本宫何罪之有?皇帝是天子,他的命,本就比旁人尊贵,能用血换皇帝的血,是你们的荣幸。”
“换血之术何其恐怖!这分明就是邪术……”一个大臣辩驳。
“邪术?!”周蓉痴狂地大笑两声,“你们这般眼界,懂得什么。世上真真切切有这样神奇的术法,难道本宫能因为害怕而放弃?只要能让皇帝活下去,就是有用的!”
跪在门外的医师苦涩地摇头,声音呢喃而出,不断重复,终于让所有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