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灯泠手心死死攥紧,整个人都轻微颤抖起来,但声音仍然平静:“不许拔营。我要在这里等他回来。”
赵将军有心想劝:“殿下,你不知道,打仗的时候……”
郁灯泠冰刀一般的目光晃了过去。
赵将军不自觉噤声。
“他会回来。”郁灯泠声音一字一句地加重,“他早就知道周蓉是什么样的人,不可能全无防备,他不是这样的蠢人。”
赵廖二人深吸一口气,又深深叹出来,俱是无奈。
碰到比他们更执拗的人,他们也是毫无办法。
郁灯泠在北境住了下来。
边境苦寒之地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娇小姐,个个恨不得蹲在地上捧着她,同她说话时只恨自己不能变成一只鸟儿,才能说起话来又温柔又好听。
郁灯泠几乎是谁也不理睬,只有洛其能近她的身,平时的脸要多冷有多冷,可也还是挡不住一群高大将士排着队地往她面前凑。
“长公主殿下,要不要吃奶糕?刚从北境外边儿抓的母羊,还带着小羊羔呢。”
“不吃,那要不要玩小羊羔?四个蹄子都软乎乎的。”
“不玩,那卑下给您火炉里添点柴吧,这儿可冷。”
“刚添过,那——”
洛其看得有趣,在一旁问:“你们这么献殷勤,累不累啊?”
“不累不累。”排在最前面的那个士兵忙摆手,摆完又想起来不对劲,赶忙解释道,“卑、卑下等只是想看看,想看看……”
“看什么?”
“看看主将大人的媳妇儿。”多新鲜呐。
郁灯泠:“……”
洛其揣着手炉笑得身子都快要躺平了。
当兵的大多都是粗人,没有那么多礼仪讲究,好几年没见过自己的亲人,看到别人的家眷,就如同看到自己的亲人一样欢喜。
郁灯泠眼眸动了动,转过去看他们。
他们跟宫里的人太不同,倒是与薄朔雪的性情有几分相似。
郁灯泠莫名对他们生不起气来,反而觉得有几分亲切。
……一群大狗。
这样一来二去,郁灯泠跟这些将士倒也是混熟了几分。
人人都知道新来的长公主不爱说话,安安静静地一躺就是一整天,但是到傍晚时,她一定会到营地最北边的大树底下去坐上两个时辰,不论是晴日还是大风雪天。
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等谁。
可所有人也都知道,派驻在外的兵士在渐渐归营,等全部到齐,就是要拔营回京的时候了。
又十日过去,他们或许再也等不到主将了。
郁灯泠等着薄朔雪的时候,也并不无聊。
她在想那天那个士兵对她说的“主将大人的媳妇儿”。
她当然不是,但是她总是忍不住地想。
郁灯泠找了很多资料,想看两个人怎么会变成夫妻,变成夫妻之后又要做什么。
她发现每个地方的风俗不同。
在京城,要凤冠霞帔,要十里红妆,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在北地,要齐拜天地,要百人见证,要戴上粉白的雪霄花。
郁灯泠到处去找雪霄花,它长得不多,尤其是在深秋,只有几个小山丘背后才能看到它的踪影。
郁灯泠也不急着摘,她在每一个小山丘背后走走看看,像是一个严苛的导师,查看哪一朵长得最好。
寒风席卷,马上要变天了。
北境的住民说,接下来只会变得更冷,牛啊羊啊都要少出门了,在外面的人也得快快回来了,不然的话,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郁灯泠慢慢地眨着眼,把长得最好的那一朵雪霄花摘了下来。
她坐在最靠北的大树底下,树冠在大风里哗哗作响,烧得正旺的手炉也很快就被吹得冰凉。
郁灯泠就放下手炉,低头专心致志地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