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觉得这不对。嫡长子继承制虽然避免了家族内部纷争而起祸事,但人有贤愚,若这个嫡长子并不如他的兄弟们贤能,撑不起家业,这家族虽避免了祸起萧墙,但也是容易被人从外部攻破而遭遇祸事……”
另有一个学生反驳道:“你说得不对,兄弟中谁是嫡长一眼便能分辨,然而贤愚却无法统一衡量。你说他贤,其他人又觉得他愚,那又由谁来决定谁是贤谁是愚呢?若以贤能立嗣,则会变成家长以主观好恶来挑选继承人,家族继承岂不是乱了套了。因此,还是嫡长子继承制好。”
先前的学生又道:“怎会无法衡量,我们国家通过科举选贤纳士,从千万黎民百姓之中尚能选出贤能之人辅佐陛下治理天下,只要在兄弟之中设立像科举一样的制度来选择继承人,自然能挑选出最合适最贤能的继承人,有利于家族传承。”
男子见他们马上要吵起来,于是阻止他们道:“立贤立长一直是千古以来的争论,你们能有这样的求知精神,先生很欣慰。这样吧,今日的课堂作业便是以继承制中的‘贤长’为题写一篇述论,老师明天要检查。”说完合上书籍:“现在散学。”
学生统一起身跟他拜别,然后窸窸窣窣的开始收拾东西,三三两两的又叽叽喳喳的结伴离开。
青槿在廊下等了一会,才看到手持书籍从里面出来的男子。
青槿对她屈了一礼问安:“孙先生。”
男子是宋国公府请回来的西席,姓孙,名良宜,字子益。
他是先帝元康十三年的秀才,中秀才时年仅十四岁。之后又于元康十六年考取举人,按理这样有才能的人该继续科考为士。但他自七年前来到宋国公府做西席,之后便一直在这里,未曾再继续科考。
孙良宜笑着看她道:“是青槿啊。”
青槿一边随着他从抄手游廊往他房屋的方向走一边听他说话道:“好长时间没见到你,我本打算要去看看你。”
青槿回他道:“我也好长时间没见到先生了,所以来看看。”
等到了他住的房间,他放下书。屋内烧着碳,并不冷,于是他将身上外穿的长褙子脱了下来。
在他脱衣时,她不经意间看到了他圆领袍的领子上面,不小心露出来的一块和田玉平安扣,温润细腻的泛着白色的光泽。
那和田玉平安扣青槿也有一块。
庄家原是商贾,商贾之家的规矩并无世家大族那样森严分明。她父亲虽为独子,但有一位早逝的兄长。父亲秉承母意兼祧两房,因此,她母亲和大伯母既是亲姐妹,又是妯娌,又同侍奉一夫。
两枚一模一样的平安扣,放在同式无差的两份聘礼里,分别送给了她母亲和大伯母。后来,她母亲手中的那块给到了她手上,此时正挂在她的脖子上,大伯母的那块则给了青樱。
宋国公府专门拨了一名丫鬟伺候他的饮食起居,孙良宜挥了挥手让屋里的丫鬟下去之后,挽起袖子亲自给青槿点了碗茶。
他将碾成粉末的碧绿茶叶倒进茶碗里,注少许水,用茶筅击拂,直至茶汤表面显现雪沫乳花,持盏几次注水,最后将茶汤分盛入盏,端至青槿跟前。
“昨天你生辰,本打算去寻你,跟你恭贺一声,后面听闻世子爷带着你出去了。”
青槿端起茶盏小抿了一口茶汤,“嗯”了一声。
“哦,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了生辰礼物。”说着站起来,走到书案前,东翻翻西找找的一阵乱翻,一边喃喃道:“我放哪儿了呢……哦,找到了,原来是放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