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看着齐德,眼神中满是玩味之色。
在这般注视下,齐德脸上的汗,呼呼直冒,正打算开口说句什么,陈云甫的声音抢先响起。
“好了,震直不是说了,投寄也好、飞洒也好,那都是国家税法中存在的漏洞,咱们的任务就是查漏补缺,而在查漏补缺之前,这种行为不能说是有罪,法无禁止皆可为嘛。”
陈云甫这是给齐德的行为定了性。
你那些田,都是投寄田。
投寄田免税啊。
虽然说朝廷的官员免税额是两百亩,可那是要分品级的,品级越高免税的田亩数就越高。
以唐朝为例,亲王一万亩、宰辅八千。
而到了宋朝,因为要与士大夫共天下的祖制在,因此所谓的免税田限制形同虚设。
明朝官员的免税限制要严格的多,齐德这位辅臣最多也不过就是十顷,也就是一千亩,现在齐德整出了三千多亩地,按说是超出了限制,可明朝除了免税田之外,还有折兑政策。
生员的折兑是九折。
所谓生员, 就是指秀才、举人。
这些生员的名下如果有一千亩地,那么除去免税的一部分外, 剩下需要交税的田赋打九折缴纳。
可以缴纳粮食也可以缴纳银钱。
齐德的折兑比例当然不是一个生员可以媲美的, 他有三千五百亩地, 先免后折之下,该交税的部分恐怕连几百亩都没有。
就算陈云甫想以此来找他麻烦, 齐德也可以缴纳一笔折兑银出来归数。
因此陈云甫才将这事遮过去,不再往下深究。
没有意义。
齐德擦去自己脑门上的汗水,讪讪一笑。
“本辅打算制定阶梯税法的原因, 就是为了查漏补缺,本辅的想法呢,是将黄册和鱼鳞册二合一,每户有几口人、名下几亩田全部要记得明明白白。
如此,税法就可以和丁徭法合并, 如丁少而田多之户, 则免服徭役, 如丁多而田少之户,则出一丁编入军户, 推屯卫所或服徭役。
具体的标准, 会后着户部同工部、兵部一道进行核算, 给出具体考量。
至于税法, 亩数不足二十的,依旧为三十税一, 亩数超出二十而不足五十的, 二十税一;
超过五十不足二百者,十五税一。
凡私属个人田亩达到一千亩以上者, 五税一!”
黄册和鱼鳞册二合一,税法又改成阶梯制,这是强行逼着天下所有宗族分家分田啊。
丁徭制也改,不分家,男丁多的人家就要忍受骨肉分离的痛苦, 不仅要服徭役还要编入军屯卫所。
这算是赤裸裸的‘暴政’了。
齐德刚想开口, 余光扫到一旁坐着的严震直,心里陡然有了主意。
“少师,如此一来, 各省的粮长怎么办?就说严震直,严家乃是浙江大族,严粮长家里的田......”
都不等齐德自己点拨, 严震直自己就把数给报了出来。
整整十三万八千亩!
“严粮长家中的子嗣不旺吧,十几万亩地无论怎么拆分,每个孩子也得分个上万亩,五税一,哪有如此暴政。”
陈云甫看向严震直,冲后者微不可查的点了一下头,后者便起身道。
“草民家中有田十万,而丁不过数十,如何耕的过来,平日里全靠租户劳作,如果朝廷打算革新税法,那草民愿将所有田产悉数卖给租户,让他们每年以租赋替代赎买钱。
如此十年二十年后,也就差不多了。”
租户分期买地,变租户为自耕农。
你是大地主啊,屁股歪哪去了?
“嗯,这个变更的过程牵涉的利益很多,朝廷也不好让各省、府、县的三级粮长来承担,之前本辅不是说了吗,租户、佃户以租代买,差额由朝廷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