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德洛斯岛。宙斯打发使者来问询时,阿波罗总能找到理由:从日车登上天空,到月车跨越夜色笼罩的大地,他有无穷无尽的事要做。
然而填满白昼与黑夜的事项越多,阿波罗的身体里巨大的丧失感只有愈发猛烈。宛如心中蓄养了一头怪物,它从内部啃噬它,咬出一个孔洞。大同小异的日日夜夜掉进去,被吞下时没有发出一点响动。而空洞照旧。
再忙碌,阿波罗也没有忘记与达芙妮共度时光。
阿尔忒弥斯闯进德尔菲神庙时,看到的便是那么一副景象:
金发青年靠坐在裹着华美深紫色织物的树下,微微仰头。番红花色的面纱缠绕树枝,随早秋的清风舞动。轻纱的下端玩闹似地拂过他的眉眼,一会儿温存地拂过他的鼻尖与嘴唇,一会儿覆盖他的面孔。他宁静得异常,仿佛对现状心满意足,长久地一动不动。只有在面纱要被风彻底吹开的时候,他才会无比敏捷地出手抓住,而后一边摸索着身后的树干,一边埋怨般地喃喃自语几句,听不清,阿尔忒弥斯也不想听。
“你在干什么?”狩猎女神将新娘才会使用的橙红色面纱嚯地从他面上拨开。
阿波罗迟滞了须臾,才眨了眨眼睛。他湛蓝的眼睛映照着天光,依然有种死水般的空洞。
“你怎么来了?”他向姐姐露出友好的微笑。
“你在干什么?!”阿尔忒弥斯加重口气。
他理所当然地答道:“我承诺过会给她准备最美丽的嫁衣,现在终于准备妥当。她很好奇,所以就提早让她穿上了。”
阿尔忒弥斯将视线转向月桂树,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她斩钉截铁地说:“你追逐的宁芙已经不在了。”
“不!她没有!”阿波罗厉声否定。
他骤然抬高音量,阿尔忒弥斯都被吓了一跳。
停顿须臾,阿波罗饱含温情地抚摸月桂树,就好像摩挲爱人的后背:“别开玩笑了。达芙妮就在我们眼前,你这么说,她也会难过的。”
“你——”阿尔忒弥斯语塞,看了看双生子弟弟,又看了看盛装的月桂树。
下一刻,布匹撕裂发出脆响。
阿波罗跳起来,像头守卫领地的狮子,饱含敌意地瞪视着阿尔忒弥斯。
女神扯下月桂树不合身的嫁衣,气得一声笑,没有掩饰自己的失望之色。
“阿波罗,看清楚,这只是一棵树而已。”
平实的话语像扑面而来的冰水。阿波罗的面色变得惨白。他的眼神剧烈闪烁,握紧双拳,身体有些打颤,如同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
阿尔忒弥斯将嫁衣往他身上一抛,不忍地蹙眉,最后还是冷声告诫:“继续发疯有失妥当,但那也是你的选择。比起紧抓着妄想不放,你不如想清楚她为何离开你。免得日后在同一个地方跌倒。”
语毕,她便离开了,仿佛无法忍受在弟弟的神庙中多待一秒。
“为什么?”阿波罗轻声重复。
如此简单的单词,却如锯齿的刀片,粗暴地从内部割裂他。
他也想知道。
阿波罗看向维持沉默的月桂树,唇线骤然紧绷扭曲。太阳穴突突地跳,无可抑制的破坏欲几乎掌控他。索性全都破坏掉。蓄起可怖力量的臂膀扬起,他的指尖却倏地抖动了一下,整条手臂随之脱力地垂落身旁。
阿尔忒弥斯是正确的。她一向如此。
正确的做法是接受并且放手。可他偏偏无法做到。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阿波罗在树荫中静立片刻,蓦地转身走进居所最深处。打开层层匣盒,他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罐子,晃了晃。空心的容器传来孤零零的碰撞声。他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粗鲁地敲开封蜡,抖出罐子里面的东西。
金属碰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嗡响,冷银色的箭矢在他脚边弹跳了一下。
是那时候达芙妮交给他的铅箭头。这是她的罪证,也是她的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