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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变(2 / 7)

“父皇这次会用什么办法杀我?”

走到门口的霍暮吟听见这句话,身形一顿。不知为何,她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无限哀伤。

在她印象里,薄宣是很少有情绪的,即便有,那也是不形于色的怒意,旁的什么欣喜哀伤他一概没有。即便是现在,他问世上唯一的亲人还会有什么办法杀他,他也是淡淡的,似乎不带任何一丝感情。

他把自己的情绪修饰得太好了,以致于,若非霍暮吟和他两世相处,都听不出来其中深流的情绪。

她转身望过去,分明辉煌的内殿,此刻却仿佛一片苍凉。

尚方宝剑就悬挂在距离龙床十来步远的浮雕五禽戏的乌木沉香剑架之上,大病初醒的父亲拖着病体,不顾身体极限也不在乎自己是否能够举起长剑,竭力要去够及它。

滔天大恨也不至于此。

何况父子。

可他的儿子只是静默地站在一侧,长身玉立,无动于衷,连身影都不曾挪动分毫。在父亲面前,他就像等待审判和制裁的无罪囚徒,身上套着名为“父亲”的长满荆棘的锁链。

他的铮铮脊骨没有在父亲的威胁里弯下一分一毫,他的嗓音清冷如旧,为他死得不公的母亲声张,“你有没有想过,我母后肯不肯原谅你?”

换来的是老陛下歇斯底里的“她该死”三个字和越来越强烈的杀他的欲望。

烛火晃晃。

薄宣冷笑。

笑容隐没,重归于寂。

霍暮吟远远看着他漠然的侧脸,心里突然揪痛了一下。

她叫来禄公公,叫来太医,叫来其他皇子,太后也出现了,最后各宫妃子也都进来了,龙榻之前可算是真正的热热闹闹。

霍暮吟下意识看向站在一侧的薄宣。

他就那样站着,剑眉长眸,漠然孤僻,冷冷地看着一切不属于他的热闹发生。

大概是霍暮吟的视线太过明显,他长眸阖动,往这边望了过来。霍暮吟也不知为何,自己竟像做了贼一样心虚,猛然收回目光,佯装看向人群的方向。

陛下时睡时醒,太后做主,叫拥挤的这些人不必挤在乾天殿了,让皇后拟出一封侍疾的名册来,照着轮便是。

照理说,霍暮吟作为冲喜贵妃,原本是该侍疾守夜的,可皇后不知为何,自告奋勇要守这头一夜。霍暮吟原本也不爱争做这些表面功夫,哪一夜侍疾都是一样的,便带着琉璃回重华宫。

她脑海里总是萦绕着薄宣那张脸。

冷漠的、疏离的,甚至有些许落寞和受伤,他就那样站在空旷的世上,任由光把他的身影无限拉长。他站得笔挺极了,任由“刀剑”肆意虐杀也不曾弯腰求饶一瞬,在那个瞬间,他甚至享受起了被杀心刺骨的痛感,向“刀剑”剖陈着一场悄无声息却足够骇人听闻的对抗。

就像……

霍暮吟想不出合适的比喻。

大概就像……狼群里被头狼咬得遍体鳞伤,却仍旧坚持跟随狼群的那一只孤独的小狼。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回到重华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玳瑁说霍国公从宫外买了四方糕托人辗转送进来。又叮嘱说今日回不了门不要紧也别闹,在宫里别亏待自己。

四方糕用牛皮纸精心包了,还热着。

霍暮吟手心里托着四方糕,就着象牙白玉台阶坐下,繁复的贵妃正服迤逦在地,她突然想起她的父亲,若是她的父亲是薄宣的父亲,薄宣会不会就不想报复,也就不会那样冷漠,不会那样残忍噬杀……

说实话,若要她杀了薄宣,即便她现在手里拿着刀,似乎也是下不去手的。缘由为何,她不想深究,只知道自己做不到。

玳瑁拿了个针线筐,蹲在她脚边绣着花样,见霍暮吟自打从乾天殿回来之后便沉默寡言,就悄悄给琉璃递了个眼色。

琉璃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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