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说这话,视线落到霍暮吟脸上。
其意思很明显,早年霍暮吟被陛下钦封“倾城”之称的时候,就已经有人说她命格金贵,许多得宠的后妃一辈子都不能得的封号,她小小年纪便有了,不仅出身富贵,更是锦上添花颇得圣宠。
伺候陛下的有贵气的人,除了霍暮吟,便再没有别的更合适的人选。
霍暮吟垂眸,未作推辞,也不接话。皇后这是在不动声色地试探讨好太后,既然没有指名道姓,她自然不会自动冒领这个“有贵气”的说法。
太后接了皇后的阿谀奉承,往下问道:“你且说说,是谁?”
皇后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是最讨喜的倾城姑娘。”
太后一愣,抚掌而笑,“你说的是,哀家倒忘了这丫头,只是不知道我们倾城姑娘——愿不愿意呀?”
所有的注意力都聚集到了霍暮吟身上。
空气中静静飘着香火味,与饭菜香交融在一处,直让人犯晕犯恶心。可这些人浑然不觉,静静等着她的回话。有看幸灾乐祸看笑话的,有心生嫉妒想相争的,也有着实为她紧张的。
霍暮吟转过身朝皇后拜了一礼,又朝太后拜了一礼,“非是倾城不愿伺候陛下,只是‘贵气’二字实在不敢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倾城尚在儿时,父亲帮倾城定了一门娃娃亲,是倾城福薄,定亲第二日,那小郎君便失足跌入井里身亡,因此实在不敢担‘贵气’二字。此事过去许久,鲜少有人说起,那小郎君兴许有天命,可陛下龙体实在冒不得险,这也是倾城多番推辞的缘由,还请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三思。”
“这……”
霍暮吟说的这件事,她们不曾听闻,是以这番回答显然在太后和皇后的意料之外,在场众人也议论纷纷。原想以“贵命”之说让她进宫,未想竟有这一出。
乃高德对霍暮吟怀恨在心,见她不想入宫,心生报复,偏偏反其意而行。
他膝行向前,一再叩首道:“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陛下前几日醒来,首一句便问倾城姑娘可在,可见陛下心愿。罪奴不敢说谎,若有半句虚言,叫罪奴不得好死。”
四皇子早前在霍府门口蹲人时被下了体面,眼见此时霍暮吟不愿入宫,也借着机会道:“倾城姑娘多次推辞,怕不是不想伺候父皇才生出来的这些借口?”
太后问:“倾城,你是不愿伺候皇帝吗?”
她问此话,声音威重,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慈祥和蔼。
霍暮吟的心沉落下去。
事到如今,辩无可辩。
太后连当时失足落井的那位小郎君是谁都不问,可见“贵命冲喜”之说只是借口。而太后显然主意已定,她又吃罪了乃高德,乃高德在最后致命一击,四皇子添油加醋,这入宫一事,恐怕是板上钉钉。上一世她傻傻地相信“贵命”之说,却不知非要她入宫的真实缘由是什么。
霍暮吟陷入沉思。
忽而眼尾瞥见一旁的小禄子悄悄抬起脖颈看薄宣的脸色,薄宣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她突然反应过来,小禄子是薄宣的人!原来从一开始,薄宣就在乾天殿安插了眼线埋了棋子,方才她能顺利告倒乃高德,恐怕也是薄宣授意小禄子指认乃高德所致。
她恍然间知道了什么,忽然蹙起眉头,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巨大的棋局之中。四顾茫茫,看不清真相,突然间有种万念俱灰的挫败感,无论她如何筹谋,都无法逃脱入宫的命运。
一切都在按既定的轨道走,兜兜转转。
霍暮吟拜倒,昂贵的素绸裙面披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她淡淡道:“倾城不敢。”
大抵是太后的意思没有人敢违拗,钦天监和司礼监手脚麻利,很快就挑好了冲喜的日子,准备好了一应物品,据说连安排给她的重华宫都重新漆墙修瓦。
霍暮吟也回家待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