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来,大雪扯棉飘絮,缠绵了足有十几天。
和亲的事情应付完了,北狄人走了,可是皇帝、白敞、小可汗,连番磋磨下来,栾和君着实不堪支撑。天气冷下去,她的病体也一天天消沉下去。
“殿下与白大人闹成那样,何苦来?”阿芷候着栾和君喝了药,一边端上来一碟红果蜜饯,一边道。
万年欢一事之后,阿芷对白敞的态度大为好转。在她看来,高门大族的显贵们都是一帮滑头,更别提皇帝虎视眈眈伺机发难,她家主子本来在京中就无可依靠,如今又与白敞闹开,实在不是明
智之举。
“闹成什么样子?你瞧着,如今是本宫怕见他,还是他怕见本宫?”栾和君倒不紧不慢。那一夜,开始时她确实是一时意气,可是顺水推舟逼出白敞的话,她倒笃定了他的七分心思。
“殿下是说——”
“本宫是说,如今也要倒过来,让本宫去掐一掐他的七寸了。”
只要白敞对她存了心思和念头,就并非那样不可捉摸坚不可摧。真心、假意、温情、算计,混作一团,栾和君索性不去分辨。先前白敞以势压她,如今栾和君以身逼他,不过是看谁更在意一些。
“殿下心思太重,还是保养身体为宜。”阿芷忧心道。
“无妨,”栾和君低咳两声,从锦被里坐起一点身子,“你去唤阿萱来。”
她先前把阿萱从皇宫里调出来,一是太后病况沉疴,已经不需她再装神弄鬼;二是和亲之事未定,以防万一。现下两桩事皆了,倒是有一桩新的事要她去做。
“阿芷,此前本宫受父皇母后庇护,以为自己能经纬天地盘算机宜,现在想来真是浮于云端。许多事情,只听儒士们高论清谈是没有用的,”她的话截到一半,自己微微皱起眉,“这药味儿熏得屋里太苦了,去折几支梅花来吧。”
寒冷似乎冻结了所有人的欲念和热情。先帝后再不有人提起,战事议和尘埃落定,太后丧事操持完毕,连御史们逮着孝中和亲的事骂了几日也都消停下来。
整整一个冬天,栾和君在府上闭门谢客,静修不出。
其间白敞来过一次,神态如常,仿佛二人间从不曾争执。只是临走时,他凑在栾和君耳边轻轻道:“咱家想要的东西多得很,长公主要慢慢地给。”
栾和君低声笑答:“好。”
凝固平静的冰面之下,鱼儿跃动,暗流汩汩。
七七四十九天,栾和君算着日子,在这天清晨来到长公主府的一间密室。
房间门窗皆以黑布封死,不露一丝光亮。阿芷跟在栾和君身后,擎着一盏小灯,才照见黑暗中一个头戴帷帽的人影正坐在桌前。那人闻声,连忙站起身来行礼:“殿下。”是年轻女子的声音。
“阿萱,”栾和君连忙扶住她,“如何?能见光了吗?”
“能见,恢复期已经过了。”她摘下帷帽,露出一点笑容,“奴婢按殿下给的画像,为自己捏了这张脸,殿下看还使得吗?”
“使得,使得,”栾和君端详了她的脸片刻,忽然一阵心酸,“你若不愿,留在府里,和你姐姐一起,过安生日子也是好的。本宫绝不勉强。”
阿萱只是抬起头来,看着栾和君烛光映照下的脸,坚定道:“奴婢愿意。”
日暮时分,栾和君着人去请白敞:“殿下要给厂督大人一份大礼。”
白敞如约而至。
“殿下得了什么稀罕东西?”他进得屋来,解下身上的玄色披风,抖落上面的雪花,随手递给一
旁的阿芷。
“哎——”栾和君却伸手接过披风为他拢好,吩咐道,“阿芷,你去把她带来。”
阿芷神色亦不似平常轻松,低头应了一声“是”就匆匆出去,不多时,便领回一名女子。
那女子是普通婢女打扮,脸上蒙着一层黑色细纱,栾和君让她坐下,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