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身边惯常用的王可,也不露声色,只跪着接了那道封她“阜安长公主”的圣旨,叩头谢恩。
这一道圣旨下来,天清观是住不得了。栾和君当日便启程回城,调了大批侍卫护送栾珏回长公主府,自己则调转车驾进了抚宁侯府。
霍老夫人也已听说北疆战败、皇帝赐号的消息,栾和君一进门便见她铁青着一张脸。待到屏退侍
女,见栾和君噙着泪,跪地叩头,霍老夫人忍不住捶床大怒:“北狄蛮人于我霍家有杀子、杀夫的血海深仇!说什么抚宁、阜安,我霍家的儿子儿媳都要去填这战败的窟窿不成?皇帝这是在打我老太太的脸,辱没我霍家的门楣!”
这话皇帝已经在早朝上被群臣骂过一遍了。
朝廷无能战败,逼着嫡出公主、霍家寡媳孝中再嫁戎狄,实在是奇耻大辱。武将憋屈,文臣愤懑,更不用说霍家的族亲门生被逼得纷纷跳脚——难道打量霍家不是名门望族累世公卿?长房长媳去和亲北狄,谁丢得起这个人!
光禄卿霍鸣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按说他掌管内朝事,对这种外务不应干涉,可霍平霜死后他就是霍家年轻一辈里的顶梁柱,对这种皇帝打脸全族的事情态度必须鲜明,立场必须坚定。
他一起头,朝中纷纷响应。皇帝歪在龙椅上,也知道这事儿不占理,足足听他们骂了小半个时辰,才逮住一个气口,问道:“众卿还有他见否?”
丁可晟出列躬身:“臣以为,和亲一事,虽忍一时之气,却能利万世子孙。公主下嫁,两国止干戈、化玉帛,和为一家,被泽百姓,方显我大国气度、远识卓见。”
“此言差矣,”郎中杨庭立即反驳,他出身崇陵杨氏,论起来算是栾和君的远房表兄,“遣一
女子而安社稷,为群臣无能;命长公主孝中再嫁,为皇室无礼;以皇家贵女和戎狄,为朝廷无光。”
“杨大人滔滔雄辩,实在令人佩服。”丁可晟慢条斯理地躬了躬身,“只是杨大人如此好的辩才,不知使你赋诗一首,能咏退北狄骑兵乎?”
杨庭结舌。
他转向诸大臣:“众位大人激愤数千言,不知可有一人有退兵之策,两全之法?国库钱粮、朝中将领、军中兵士,哪一点足够再战?”
一片寂然。
忽然一年轻将领出列,语声铿锵:“臣愿领兵再战。”
众人纷纷看去。连一直装聋作哑的白敞也不由好奇,随着转过头去。哦,他认得了。沈匕,数月
前曾随大军去过北疆战场。是那批将领中,为数不多活着回来还得了战功的人,虽然只是几次小捷。
皇帝皱起眉毛,他心中厌恶这节外生枝的年轻人,把球踢给苏昭:“苏丞相,你说呢?”
苏相抹了一把汗,不得不再次背锅:“眼下国力确实不足一战,只是——”
“好了,”皇帝打断了他的话,“既如此,和亲一事,众卿还有什么话说吗?”
“陛下!”沈匕情急,抬起头来望向龙椅上的天子。然而皇帝只是倦怠地抬起手臂:“退朝。”
于是册封的旨意,终于还是传到了天清观。不仅天子的心意不可拂逆,更是战局的颓势无路可走。
北狄使团将在十日后抵京。皇帝开始筹办宫宴,早早下旨命栾和君出席。
十日。
“太后病势如何?”栾和君一直避着不肯见白敞,倒是他那里遣了安海来长公主府后宅见她。
“全凭长公主心意。”安海袖着手,眉目低顺。
重阳夜宴后,太后生病卧榻,不仅昏昏沉沉,而且左手臂开始肿胀溃烂,宫人们私下风言风语,
都说与恬嫔去世前的伤口一模一样。那边靠近冷宫居住的冯太妃也开始百般不适,直喊着有鬼祟惊扰,夜夜不安。
其中真真假假,冷宫的小宫女阿萱只是缄默其口,不置一喙。她只凭着宫中陌生宫人手中姐姐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