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建兴六年,冬,拜月城漫雪,公主鸾驾暂歇城外琼陵。
“殿下,殿下?”绯衣侍女跪坐榻前轻唤,“卯时了,该起身喝药了。”白榆睁开眼,却不愿动弹。三天了,她足足做了三天的心理建设才勉强接受自己赶上穿越的最后一波浪潮的现实,今天一睁眼还是满心悲愤。
遥想三天前,她还意气风发的准备接任副首相,辅佐首相大人,一展宏图,她的老师——也就是前任副首相,都把传承胸章给她佩戴上了!!谁能想到自己上一秒还面对着老师一颗光亮的智慧头颅,下一秒就躺在火堆里了,身边还有一个跳大神的在呜呜喳喳。白榆当了二十六年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还是有些崩裂,这是什么邪教仪式?还真能招魂!!招魂就招魂,你招错了算怎么回事儿啊!!!
绯衣侍女约莫双十年岁,见罗帐中没有动静,心有惴惴。
她原本是服侍太妃的,是公主出嫁前内务司新配给公主的,和亲路远,秦国更是远在蛮夷,虽则奴婢跟从主子是应当的,但若论本心,也没多少人情愿,她也是为了给家里弟弟留一笔快钱治病,否则也不至于要来替人顶差。更何况,这永安公主是被大王和王后娇养大的,脾性骄纵,没见原本服侍公主的大宫女柳桑姑姑都要托病留在楚宫中吗?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时,马车外推门进来一个拎着漆盒的玄衣侍女。
“荷月,殿下这......”荷月轻轻打开手中漆盒,将药盏架在炉子上温着“就让殿下再歇息一会儿吧,殿下此行遭了这么大罪,他们还敢催着赶路不成!我们殿下在楚宫时不慎受凉,大王连着免了殿下一个月的早课,如今殿下险些丧命,连歇息片刻也不成了?”
“可是那秦国礼官实乃器小易盈之徒,若在秦王跟前诋毁我们殿下......”
女子声音轻柔,但说多了也显扰人,更别提还有那苦汤汁冲人的味儿了,白榆揽开红罗帐,“红绯,荷月。”两人听见,连忙止住声响,红绯起身用喜字纹银胎帐钩将帘帐束起,荷月则上前跪坐榻前扶白榆起身,随即将药盏怼了过来,小殿下木着一张脸:美好的一天从一碗苦汁子开始。
洗漱过后,移至妆台,梳理发髻。铜镜照人也没有那么模糊嘛,白榆漫不经心的想,至少能看清身后荷月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情。“荷月”铜镜中小公主散漫的与她对视,“有话同本宫说?”
本是随口一问,却引得身后小姑娘眼眶一红,“殿下今日可好些了?”白榆哂然一笑,自己三天前刚刚穿到这具身体时,自己的记忆与原主的记忆产生了混乱,着实萎靡了几天,夜半还说起梦话来,怕是把这丫头吓得不轻。
“不必担心,好些了。”也知道自己就快挂了,白榆冷静地在心里补充。
她自问一生对的起国家,对的起人民,只是嘴巴毒了一点,没必要吧!不至于吧!优秀的文科毕业生白榆同志站在上帝视角,回想史书上永安公主起起伏伏,伏伏伏伏伏伏的一生,前望自己马上就要被当作两国相争导火线上的一颗小火星子的未来。白——永安公主2.0(摆烂版)——榆,觉得就现在这种情况,还不如找个机会噶自己一刀来的痛快。
毕竟从历史的宏观发展来看,秦楚两国之战无可避免,别说她现在是个没有实权的公主,就算此时穿成楚国大公子赵扶桑,或是自己即将要嫁的秦国新君秦稷,也都不可能改变。
想起公子扶桑,白榆不由得一声叹息,根据原主的记忆来看,这位年长她十岁的嫡亲兄长待她宛如亲女,若是他当时在国都郢都,必不会让白榆和亲。其实话说回来,若是他不曾因为巡边出现意外,耽误了回都,如今楚国也不至于动乱到了要公主和亲以求和平的地步。
盖因公子扶桑乃楚君嫡长子,没错,又嫡又长,只要他不死,哪怕是个傻子,他都一定能继位,也就没有现在楚国内部对王位的这些争端了。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