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青色的缎布在冷白指尖下缓缓滑落,赵晔拿起白净细腻的熟宣那刻,才发觉身侧的人久久没有出声,只是抖着一张惨白的脸颊在那傻站着。
赵晔垂敛眼眸也没作声,手上静静地捻开一纸熟宣,将毫笔墨砚都悉数拿了出来。
笙笙就这样看着他,也没注意到蒙大在走的时候还特地瞧了她一眼,脸上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夫君他真的要回汴京城吗?那是一个离着蔺兰城很远很远的地方。
笙笙也望见了乌黑矮桌上的白色宣纸,它就像冬日的雪一样白,但且褪尽了凌厉的寒气,只有一股淡淡的书卷气息在鼻尖萦绕。
穿着玄色衣裳的修长身姿就在这样的宣纸旁坐着,手上还捻了捻宣纸间隙,将那一抹雪白和冷色无声的契合在了一起。
她眼巴巴望着融在一起的白净,打心底觉得夫君就应该是这样的,自有书卷气,比长街上的贵公子们还要有模有样些。
笙笙眉梢挂着喜色,但又很快被打眼的墨色戳破。她眨了眨蝶翼般的眼睫,念着事的脑袋里压根就不记得这物件的名字。
她对上夫君那行云流水的动作,任由心头思绪在眼前胡乱流窜。她猛然一抬头,巴掌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夫君说他要回汴京,若不是看出自己藏着的小心思。
她之所以如此爽快的答应夫君要走一事,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在哪里都能活下去,她只要一直偷偷跟着夫君就好。
可夫君要去的是汴京城,是赵国的国都汴京。他的话是要自己知难而退,趁早打消心思。
笙笙少有的沉默倒是让赵晔添了份不适,他用余光看了看她的脸,这方端砚需得几滴水才能磨开墨汁。
“可有清水?”
赵晔放了放手中墨条,对着指腹上的淡淡黑色皱起了眉。这蔺兰城怎么说也是三地交界处,怎么连写字用的这些东西都这般不堪入眼。
笙笙一听到赵晔的话就吓得心里直激灵,她刚好抬眼就看到他眉心的不悦。
夫君又生气了?那自己还是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坦白的好。
“有有清水,”笙笙边说边往后退,也不等赵晔出声,就拿着一半木葫芦做的瓢,径直往外走。
她吓到了,被自己吗?赵晔不明所以的捋压着桌上熟宣,眸中冷漠更甚了。
吓到,是被二十两就只买了这么点东西吓到。她一个傻乞丐活了这些年,定是头一次听到看到这么多银子。
若她到了汴京,亲眼见着黄金,怕是更要吓得不轻。赵晔心底的念头一闪而过,他也并未细想。
十五早间,笙笙刚坐在床头,就见身侧的人也坐了起来,乌黑长发上还映着朦胧雾气。
“夫君,我吵到你了,不好”
“你今日要去城主府?”赵晔没等她把话说完,就侧目望着她。
她这几日都在躲着自己,除了走得早不说,吃东西也时不时举着一团黑炭愣神。她好像有话问自己,尤其当他提笔写字时。
笙笙盯着一双惺忪睡眼点了点头,随口问了句,“夫君你要去吗?城主府的生辰宴每年都是大办,可是热闹了。”
“嗯,”赵晔轻声应着,指腹摩挲起袖口的玄色。按理来说,暗卫应当接到他的信了,可为何迟迟不见人。
笙笙听见声,嘴上蔫巴应了,心里却是难受得很。她以为自己躲着夫君,就能忘记他要走的事。
可夫君就这么心急吗?连一天也等不了。
“夫君,你就这么着急办户籍?”你就这么着急走吗?
赵晔没说话了,掀开被子起身,离着床边都好几步远了,才缓缓道:“你藏在我枕下的二十两,除了我的户籍外,都是你的。”
买完户籍,还剩下十五两。若买了两份,也还有十两。
“那我可以给自己也买一份户籍吗?”她弱弱地开口,还是将小心思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