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皇甫嵩面前的石板上，发出水滴落下时清澈的声音。
这洛都的大狱，其实年头有些久了，有很多地方都露出了缝隙，虽然看不见地面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从缝隙中渗出的水、溜进来的马蹄声，都能给皇甫嵩以确切的信息。
何况，那滴水是血红色的。
他缓缓睁开眼睛，喃喃道：“寿儿，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
突然，大狱中响起了一阵惨呼，似乎是入侵的士兵将狱卒全部砍翻了，金铁交织的声音络绎不绝，大狱中的火炬也剧烈地摇晃。
“来了？”
说不激动是假的，皇甫嵩抱紧眼前的栏杆，一动不动地望着长长的走廊。
不知过了多久，那阴暗的走廊忽然被点亮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之后，便出现了一队人。
而为首的人，皇甫嵩是再熟悉不过的，只是不敢相信。
“君业？你……”皇甫嵩几乎哑巴了，道：“你从何处而来啊？”
郭典在经历最初的兴奋过后，看到了成为阶下囚已经一年有余的皇甫嵩，不禁咬牙愤怒道：“将军，属下来迟了！让那些狗贼如此折辱将军！”
皇甫嵩淡淡一笑，道：“也没有什么。只是你辛苦了吧？”
郭典几乎掉下眼泪，他的腮帮子鼓鼓的，一刀劈开了皇甫嵩面前的栏杆，将其搀扶出来。
郭典将刀架在狱卒的脖子上，逼他打开皇甫嵩身上的脚镣和手铐，那狱卒有苦说不出，只是一个劲儿道：“这是朝廷重犯，放不得呀！”
郭典大怒，就要一刀将其砍死，皇甫嵩忽然抬手，用手铐挡住了郭典的刀。
“将军！”郭典大惑不解，但也只好收刀。
“君业，何必对他发火呢？”皇甫嵩淡淡笑着，道：“他其实是个很勤勉的狱卒，每日都定时为我送餐，时常关心我的水还够不够。他方才的那句话，也是职责所在啊。”
郭典一愣，怒道：“将军何必对这样的人宽厚？难道听命于董卓那奸贼的，还不该杀吗？”
“可是他哪里有资格去分辨上面的人，是忠是奸呢？”皇甫嵩平静道：“他只是遭逢乱世，要养家糊口，做好眼前的工作罢了。我辈虽然读了几年书，便可以自以为是替天行道，任意妄为吗？”
郭典便不再言语了，他看出来，皇甫嵩在狱中想了许多，再也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天下第一名将了，而更像一位平和的智者。
那狱卒听了，不禁热泪盈眶，他擦了擦眼泪，不说一句话，掏出钥匙将皇甫嵩的束缚解开了。
皇甫嵩微微一笑，道：“只是若有机会，还是另寻他路。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可浑浑噩噩一生，允许自己不去辨别忠奸呀？”
那狱卒点了点头，放下一串钥匙，便哒哒哒地跑开了。
“将军！”
皇甫嵩说完一番话之后，已经立足不稳，郭典连忙一把将他扶起。
触手处已经骨瘦如柴，只是被粗大的衣袍遮住，因此看不出来。
郭典的双眼几乎喷出火来，怒道：“这便是将军所言的尽职尽责？却如何能让将军消瘦成如此模样？”
身旁的士兵全部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便追上那狱卒砍了，皇甫嵩却苦涩地摇摇头，叹道：“与他无关。我兴许是生了什么病，我知道的。”
“那将军……”郭典目中含泪，道：“相传楚昭寻乃是国手，曾给先帝诊断过的，我这便带将军去瞧瞧！”
由此可见，郭典并不相信是楚汉毒死了先帝——也对，以他对楚汉的了解，何以会做出这样多此一举的行为？
一刀砍了，扬长而去，反正脏水也躲不过，又有什么分别？
而皇甫嵩原本衰败的眼睛，听到了楚昭寻的名字，竟然忽然闪亮了一下，道：“他……他来了？”
“末将之所以可以从容来到大狱，便是那楚昭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