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过往,这种不开眼的小角色,黄禀坤少不得要赏他几个嘴巴。让他知道知道黄家寨的大门朝哪里开。但是黄禀坤最近有点被吓破了胆――澳洲人的奇巧淫技让他陷入了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境地。他现在和李孝朋两个说话的时候都是窃窃私语了,闹得县学里教谕的王赐很不高兴,昨儿还斥责他们:“鬼鬼祟祟!”
最让他担心的是自己和苟承绚之间的会面――在县学,他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在县学里卖力干活,不时还要吃毛栗子的赖小。
每次想到符和在县衙前的茶馆里私下和那三个顶罪的人说得话被澳洲人记录下来再放出来,黄禀坤就怕自己和苟承绚之间的对话也被澳洲人知晓了。
不过看到赖小还活蹦乱跳,没给抓到南宝去筛沙子,说明这事大概还没露馅。再者当时也没和苟承绚议论过事情。当然和苟承绚联手的事情暂时还得放一放,时机不到。
黄禀坤满怀心思在县里乱走,好不容易才在城里找到了一个相识的书吏的老婆,这女人很是紧张的告诉他:最近衙门里的衙役吏员们大多给澳洲人抓走了。不仅如此,把他们的家眷也给带走了。
“……都是夜里悄悄得办得,挨家挨户的抓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个也不放过……”这女人心有余悸,“也不知道使得什么法子,巧然无声的就把一串一串的人给带走了。”
“人给抓哪里去了?”
“这谁知道,不会是去劳教队了吧。还好我们那口子平日里做人还算过得去……”女人开始絮絮叨叨了。
黄禀坤耐着性子听女人诉说了一番,赶紧打听衙门里的变动怎么样?
从她嘴里他知道了大概的人事变动,女人很明白的告诉他,衙门里新补了很多外路人――这是很少见的事情,一般胥吏们之间都是沾亲带故的比较多。
这愈发证实了黄禀坤的猜想,髡贼是要直接在县衙里安插自己人!这伙人的胆子还真是大!不过,他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当官的不管,自己一个小小的秀才如何管得?
黄禀坤暗自苦恼的时候,一般的士绅大户们却在暗地里高兴,简直到了弹冠相庆的地步。就算没有今年征粮丈田这档子事,这伙平日里为非作歹,不时来打秋风勒索的胥吏们居然被澳洲人一扫而光,不管澳洲人到底打算干什么,他们显然是做了一件好事。
但是高兴的时间并不太长,很快,刘大霖便收到了一封“行政申诉答复书”。这个新鲜的名词大家还是第一次听说。拆开一看,里面用白话答复了粮户们的禀贴:
针对禀贴中提出的三点要求,答复书明明白白的逐条做了回答:
第一点是停止“丈田”,答复中明确回答:清理田亩数量是合理公平的征收粮赋的依据,过去“户书”“粮差”朋比勾结,私改税赋册,不仅扰民而且害民。粮户们若都是守法良民,就无须担心这一“利国利民”之举。
“这不等于说还要丈田?”在刘家居停的几个亲族大惊失色。
刘大霖示意他们不要作声,继续念了下去。
禀贴第二点要求是取消粮赋包揽,要求“尽循旧例”。这里回答说,粮赋包揽本为弊病,因此本县已经永禁“包户”、“粮差”,改为设置专局“征粮局”办理。
最后的“严惩宵小之辈”。这个不用多说了,陈明刚已经被革去户书的差使,不仅如此他自己和全家都失踪不见了。不过答复书还是承认“任用非人”,并且说明已经“严肃处理”。
整篇文书是手写的,字写得很是不错,大概是某个读书人的手笔――澳洲人用毛笔写字奇烂无比,全县尽人皆知。
刘大霖陷入了沉思。回复书虽然通篇俗体字,还是白话,但是瑕不掩瑜,整篇回复书没有一句废话空话,禀贴上提得要求,回复书上全部逐一做了答复,不掩饰、不回避。同意不同意全有说明。就这分办事的态度就堪称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