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踩踏凹凸的石头,轻轻松松便落地。
“嗯。”
江思远随后到了,提着灯笼伴她前行。
“关于什么?”
“家国。”
“那是大事。”
他望着那瘦弱却笔直的脊背,总觉得想依靠,于是说了实话。
“我们的王朝覆灭了,被大良国兼并,他们不一定承认王子和我的身份。就是说,我们可能永远留在这里。”
“你不想留下。”
“不想永远留下。”
“明白,我也一样。”
阿良知道,没有什么比故土消亡更让人神伤。
“你的家乡是什么样的?”
“那里四面环林,四季变更不那么明显,只有冬天特别冷。大街小巷有很多摊子,多是卖吃的,在宫里面能吃到最好的就是涮羊肉。他说着,眉眼里都是怀恋,又问起画师。
“你的家乡怎么样?”
阿良的双眸亮晶晶的,坐下来双手托着腮帮子。
“我的家乡又很多茶馆,可以听书的,逢年过节要行酒令和捏泥人。女孩子跳舞就像是金丝雀那么漂亮,男人们划船大鼓,大家都喜欢唱曲。”
江思远也歇了下来。
“这么好哇,那你会唱大曲吗?”
“哈哈哈,我只会唱小曲。”
“唱一个吧。”
阿良看着那温柔的眉眼里有向往,沉默半晌开口,唱得婉转动人。
江思远听着听着,脸上有了笑容。
一曲罢了,画师继续朝深处走。
“这是传情的曲子,唱的是公子把花灯送给心上人的故事。”
江思远听完愣了好一阵,他怀里有一把镶珠的匕首,本来是要送给画师的。可有了花灯的事,不好意思出手了,气氛暧昧可也不愿唐突。这个男人心里紧张,不知对方是什么意思,只能沉默跟着走。
若是定情,更要慎重,因为自己的命途尚若浮萍。
阿良面颊绯红,从袖子里取出一卷羊皮纸。
“既然说到公子送花灯的故事了,我也有一样东西给你。”
灵动的姑娘转过身来,确实没有抬头,只是把那画卷往江思远的怀里塞。她眉目中带着羞怯,声音温婉,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小心翼翼的。细看那手还在颤,这副模样分明是动情至深,分外迷人。
“我润色了很久,你拿回去放在灯下看,更漂亮。”
阿良说完就要走,手腕被抓住了。
江思远的耳根红透了,也气自己胆子太小,不敢轻易给眼前的人承诺。他收好画卷,从怀里取出那把镶嵌宝珠的匕首,一字一句认真道。
“这是送给你的,我们心意相通。”
她轻笑出声,他也跟着笑了。
“干活吧。”
“好。”
“我可以用它在岩石上面刻字。”
“当然可以,我打造的,非常坚硬。”
“我们认识多久了啊?”
“三年零九个月,加上今晚是第七天。”
“梅花开了又落,过段时间梧桐果该香了。”
“你要捡来磨粉?”
“知我者,友人江思远也,能当朋友可真好啊。”
“朋友……”
“当然。要等你回去溯源了后,再光明正大娶我,知道吗?”
“你愿意等?”
“自然。”
他们一边聊着一边做事,直到额头深处细汗,呼吸开始紧张后推出去。江思远和阿良一如往常,在月下喝完一壶酒,然后各自回了住处。
阿良回到小屋中,脱下斗篷挂好,坐到桌台边点亮一盏灯。她借着妖冶的火光看江思远赠送的匕首,做工虽然简单,但通体线条流畅泛着荧光。
刃口和月光一样白,刀柄上镶嵌的蓝色宝珠幽幽发亮,可见打造之精心融合着浓浓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