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父,皇帝待祁祯这个儿子,待他治下的百姓,都算不得是残暴昏君,甚至可称一句“仁善”。
可他太过仁儒,又生了偏安一隅的心思,若是来日开战,只怕又是要如前世一般,因一心求和,延误战机。
*
祁祯踏出雪院内室后,往书房走去,一路上都在思虑着这事。
今日夜半时分,郑国公府的世子送来东宫了一道从军需处寄的密折。折子里说皇帝对西北备战之事已有不满,现下已然断了西北扩军的银响,欲在扬州修一座行宫。
祁祯看到密折时,心中情绪着实复杂。
祁祯心里清楚,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个储君罢了。
储君,储君,只是个被暂时确定为继承人选的太子罢了,实则并不能掌握皇权,也无法全然控制朝廷内外。
便是监国又能如何?皇帝一道谕旨下来,他所有费心筹谋,都可能只是一场空,最后白费功夫,仍旧无法改变什么。
可若是真要对皇帝动手,祁祯自问还没有那么狠心。
他未曾想过谋逆,更做不下弑父夺位之事。
皇帝便是有罪过有不是,可他到底是个不差的父亲,也不是个残暴不仁的帝王。
若真是让祁祯摊上个狠绝的父皇,他当年深陷谋逆案时,便已保不住性命。
可慈爱仁儒的君主,唯有在升平盛世,方能做个守成之君。
一旦到了乱世,帝王若是学不来狠绝的手段,只怕是要将万里河山拱手于人了。
祁祯心绪愈加复杂,待行至书房门口,仍是无法做出决断,无奈低叹了声。
*
他推门入内,缓步踏入书房。
此刻书房内,正候着个男子。
这人便是今日来送密折的郑国公世子,名唤郑经宴。
郑经宴听的推门声,瞧见祁祯进来,口中道:“殿下可算是回来了,臣还以为要等到明日一早呢?那沈家二小姐身子怎么样了?病的可要紧?”
祁祯有些疲倦的捏了捏眉心,回道:“染了风寒发热罢了,无甚大碍。”
郑经宴闻言却笑了,口中调侃祁祯道:“无甚大碍?无甚大碍你却这般着急的就赶了过去,可见这沈家二小姐在殿下心中分量不轻啊,只是不知,比起她那姐姐,谁要更重一些。”
祁祯本就冷淡的神色,愈加泛凉,瞥了那人一眼,逐客道:“你怎的还不走?”
郑经宴听了祁祯的逐客令,面上丝毫没有不好意思,仍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瞧不出半点起身的意思。
“我家阿湘说了,让我带着儿子滚,我怎么着也得让她着急着急,今夜定是不回府的。”他说着给自己倒了盏茶仰头饮尽,有些吊儿郎当道。
姿态同话语虽吊儿郎当,眸中却还是隐隐有些落寞。
这人口中的阿湘,便是秦湘。玲珑和沈沁柳的表姐,唤宁安侯夫人作姑母。
玲珑外出时在胭脂铺子里遇见的那位表姐,就是秦湘。
郑经宴今日来送折子时,也是夜半了,今日秦湘刚刚得知他给一个青楼歌女赎了身养在外面,同他大吵了一架。
若不是郑经宴死皮赖脸,借着照顾儿子的理由,非要留在妻子房中,早被秦湘赶了出去。
他夜里得了军需处的迷信,当即便要往东宫给祁祯送来,却更惹了家里妻子生怒,以为他是夜里要去见那养在外头的什么外室,当即便让他带了儿子滚。
*
郑经宴话落,祁祯眉心微蹙,不赞成道:“妇人悍妒便该辖制,你一个大男人却被家中妻子赶了出来,说出去也不怕朝中同僚笑话。”
听了他的话,郑经宴却只是摇头笑了笑,无奈道:“殿下自是不懂臣的苦处,不说了不说了。”
祁祯想起他离开书房时,这人还抱着孩子呢,现下却不见那孩子了。
有些纳闷,问道:“你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