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为盐铁会议,桓次公现场纪录编纂成书。”尹崇月话匣子打开,心里话开始从嗓子眼往外涌,“这书我和师父都很喜欢,读过不下百遍,我看啊,后世文人但凡辩论,狡言诈语阴阳怪气,全无《盐铁论》中前人引经据典纵横捭阖的弘博谈吐,当真是落了下乘。”
“好!说得好!”萧恪忍不住赞道,“那朕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这个可没前两个那么简单了。”
“皇上问就是了。”尹崇月略显骄傲的微微仰头,精致小巧的下颚像芙蓉怒放的花瓣。
“你喜欢《盐铁论》,想必也喜欢《战国策》中的纵横家之言了?”
“正是。”
“那朕问你,范雎这位纵横家你有什么见解?”
尹崇月笑得很是自信说道:“人人都赞范雎一句远交近攻替是秦昭襄王的隆中对,但臣妾觉得,范雎论外事固然精彩,但他最大胆也最出色的却言论是为秦昭襄王分析内政弊祸。”
“是么?为何这样觉得?”萧恪静静看着她说道。
“自古以来替帝王明判局势,言外者多甚于言内,因为言内事总有诸多顾忌,就算有言内者,也大多从政局而非帝王自身经历处境出发。范雎却胆大得很,他不但说了内政,还从秦昭襄王身上说起,臣妾真心敬服。”尹崇月被问出了兴头,恨不得将主张倾倒干净,她虽然急切,可言语却条理分明,字词也清晰干脆,说到实处,不忘拿出手指比划出来,“其实秦昭襄王的处境就像后世韩非子所言,正式‘腓大于股,不能趣行’,小腿比大腿粗当然寸步难行,而国家臣下、外戚和地方的权力大于帝王也是同样的道理。只是韩非子的话可比范雎晚多啦!范雎说秦昭襄王对上害怕太后和太后外戚势力的威严权柄,对下又受到官宦贵族的掣肘,说他自小幽闭在深宫当中,被左右近臣把持了思想和行动,毫无自己主张,就算有也不敢不能实行,说不定一生都这样窝囊,半点也不像个君……”
像有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后颈,尹崇月脑子溘然清醒,她忽然意识到,皇上所问和自己所答,全都有些不对劲。
于是她打断自己的话,小心翼翼看向萧恪。
皇上的笑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荧荧火烛照亮堂皇内殿如白昼,却只有萧恪一双漆黑眼眸幽凉胜夜,无声却燃烧着。
这是尹崇月长这样大见过最恐怖的双眼与目光,它出现在一张如此清润柔和的面庞上,却尽是冷冽凶光,诡异得让她几乎忘记心跳。等到反应过来时,尹崇月本能想要下跪,却被萧恪一把捉住手腕,硬是止住她身体朝下跌去的态势。
“你说得对,为什么要跪?”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三月的柳絮拂过尹崇月的耳际,但这柳絮的每一片软蕊都仿佛尖刺钢刃,卷动惊心的风。
尹崇月不敢答话,她被握住的手腕能感觉到萧恪的灼热掌心,此时再看,那位少女天子已然没了方才的可怖神情,倒像自己多此一举。
春夜雨稠,灯帷烛影下,萧恪笑似纯真少年。
“皇上……是希望臣妾能当您的范雎么……”尹崇月的声音越来越小。
萧恪倒是扶她起来坐下后,自己也挨着她坐到一处,用很柔软的语气说道:“‘故人恋恋绨袍意,岂为哀怜范叔寒’,范雎起始落魄结局潦倒,朕不希望你是他。”
这话语气很是炽热真诚,尹崇月方才如坠冰窟的心忽然又好了伤疤忘了疼,重新跳起来乱蹦。她忽然有点心疼萧恪,自己是不愿意入宫的,可她没得选择,但是萧恪呢?这位少女天子行至如今这般境地也没有选择的,她们都是一样的。
萧恪的手还搭在自己的手腕上,尹崇月没有多做他想,反手握住萧恪柔软的掌心。
“但我希望姐姐你是女儿身的秦昭襄王。”她把全部敬语抛开,只用最灿烂的笑容说最贴心的话,“将来可以成一代明君安定天下栽育盛世,自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