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叹口气,深深地看了夏贵妃一眼。
“我这一去,还望母亲多保重身体。”
夏贵妃搁下笔,伸手抚摸景王的脑袋。
“钰儿放心,他们还不敢对娘怎么样的。如今太子和二皇子斗得厉害,你出去避避风头也好。”
太子是皇后所出,皇后姓庞,是庞太后娘家侄女,自然一家独大,生下儿子不过三年,就早早立为太子。
有庞太后在,太子地位自然固若金汤,可这几年随着二皇子逐渐长大,皇后心头的不安却越发严重。
二皇子生母元贵妃,一个元字封号,就能看出皇上对她心中的宠爱。
元字的本意,便是第一位,首领的意思,当初为着这个封号,皇后没有少去太后那里哭诉。可皇上硬是顶着压力,还是给元贵妃赐了这个封号。
元贵妃相貌极为清丽出众,她娘家又掌着兵权,二皇子文韬武略,这几年在臣子中间口碑极好,连太傅提起来,都赞不绝口。
反倒是太子,重口腹之欲,年纪轻轻肚子已经挺了出来,大家只说他端方持重,是守成之君,这不就是明说他没才华,老实人,跟二皇子完全没法比。
连太后提起二皇子,脸上的笑脸都比看见太子多一些。
皇后心头惴惴,总感觉太子位置坐不稳当,前几年就死命拉拢夏贵妃,元贵妃自然也不甘示弱。夏贵妃性子油滑,怎会让她们如愿,她借机左右逢源,在宫里混得如鱼得水。
可如今
情况全变了。
夏家落难,这两派都想着,对方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免得她往后东山再起时去投靠对方,倒不如趁机毁了她。
因此形势陡然一变,夏贵妃被软禁,景王在宫里的日子,竟是步步艰险。短短半月,便两次险些落水。
两人只能定下计策,趁这次梁家去扬州,倒不如让景王去,躲过眼前这场危机再说。
“母妃。”
景王抱住夏贵妃的腰,抬头看着她。少年还不到夏贵妃的肩膀高,眉眼却已经长得极出挑,长大之后,定然是不逊色于谢思远的美男子。
“外祖父定然能平安无事吗?”
夏贵妃笑笑,伸手点他脑袋。
“只要太子和二皇子还没有斗出个你我来,他就不会有事。
反倒是你,钰儿,一路小心,到扬州之后就放宽心思痛痛快快玩几天。
外头天地广阔,自由自在,你能出去的机会不多。”
夏贵妃呆呆地看着窗外,宫墙深深,将碧蓝的天空圈成一个方块,她困守宫内,浑浑噩噩竟已过了半辈子。
“母妃——”
景王红了眼眶,后退一步,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
“母妃保重身体。”
说完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朝外走了,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殿外,夏贵妃才收回视线。
顿了片刻,继续握住手中的笔,在宣纸上作画。
第二日,景王穿着一身家常衣裳,早早地便在城外十里亭外候着了。
送君十里长亭,折支灞桥垂柳。
京都之人
有折柳离别的习俗,长亭不远处的灞桥旁遍植杨柳。只可惜如今已经快入冬,两旁的柳树光秃秃一片,一点绿意也无。
有送别家人的,无奈只能折下一截枯枝,景王也顺应民情,折了条枯枝握在手里把玩。
这次去扬州,他只带了一个人,贴身侍卫苗恒。
苗恒年过半百,留着一把山羊胡,面庞精瘦,太阳穴微微鼓起,是极为厉害的内家高手。
两人坐在十里亭旁的茶寥里,苗恒一只手握着茶杯,低着头,眼睛却不住地朝周围扫,将四周左右所有的动静都看得一清二楚。
“公子,他们来了。”
景王站起身,只见城门的方向,驶来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样式极为普通,并没有任何定远侯府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