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阙山前,一处人迹罕至的小地界内,碣石林立,满眼沙黄。
是可谓:老鸦悲鸣地,乱岗葬枭雄。
有道瘦弱身影顶着弥漫黄沙的肆虐,一步一阑珊,跌撞而来。虽而踉跄,却并不是其身体有恙,只从面色看,料定乃悲恸欲绝所至。
他踱过众多小碑,眼神空洞无物,他径直向前走去,在他必经之路上,正有一桩木刻,不像石碑那番沉重,有几分立碑仓促的草率。
也是奇怪,这风沙漫天,却在木刻跟前不得缭绕,仿那铺天盖地的黄,正乃无数虔诚者为木刻之下所葬者哀转而成的泪。
那瘦弱身影行至木刻前,沉下身来,临在木刻边倒是看得清楚其面貌,正是跪雪山门前从容而去的寒门少年。
他抚摸木刻,眼角蕴泪。
木刻上书:林咆之墓,不孝子——林时雨。
“父亲,孩儿又来看您了。如今不能将你厚葬,让您浅厝于此不得安眠,竟与这黄沙漫天为伴,孰为孩儿不孝,吾誓,将来必为您雪耻,彼时风光大葬。”
他从怀中攒出一酒葫,在木刻前撒上两行继续自语道:“这是泣血一族佳酿猴儿笑,也是您生前最喜好的酒,孩儿敬您。不过,不孝子有罪,却不能跟畅,饯了两巡都与你饮,我无资扬杯,万请见谅。”
浓香入土醇发酵,阎王常差小鬼沽。杜康浅咋悔酿酒,太白畅过难文章。纵生千根烦恼丝,难抵半杯猴儿笑。
固而这猴儿笑也叫作阎王差鬼沽,足见此之品性。也有拿其与悟道茶齐名的说法作:荤不过猴儿酒,素只啖悟道茶。
这酒方才渗透在地,香就去了八九里,周遭蚍蚁蚂蟥倾巢而出,纷纷攘攘近靠。
见这黑压压一片虫患,林时雨也不惊忙,也怪久而久之,见怪不怪。他只弹两指出来,在酒溅范围内并指画圈,那趋之若鹜的蜢蚁蚱蝗便真就越圈不了,难再寸进。久之,哄散而去。
这正是仙道入门之术——画地为牢,也是风阙能教于他们小辈为数不多的几种小术。
这些蝼蚁,对如今的林时雨而言,除去易如反掌。只是,他仍晦谙父亲谆谆幼教:“礼敬万物,方能开窍;万物敬之,方得功果。若入道门,务必谨记;以免他日,自毁仙途。”
还不待林时雨细细回味幼时忆海涟漪,却见其突然脸色转作森寒道:“真是阴魂不散。”
随他话语毕,应声而出四人,后面几个不是左少三人还会是谁,只是头前之人有些陌生。
那是张久经风霜的脸,看得出年逾不惑。其衣衫长整,举止雍雅,七尺躯震烁,三缕须韬光。腕下四撇金痕嵌,腕上双玉划圆兜。
林时雨虽不认其人,但还是注意到其袖袂下金痕的数量,只是这一见,连处变不惊的他都大失分寸,有岗岚风痕的莫不是为杀子辈以上内阁之人,更何况其还出自金字一脉,风痕更有四道。
就他自己而言,这平常能见到位份最高的也不过是为众多小辈传道解惑的牟仙师,而其也不过领了两道银风纹绣,还是穷极其大半生效力风阙而得。这一相比较下,这眼前人之身份着实唬人。
“左功名,你这是何意?”
林时雨道。
“大祸临头还不知死活,金风长,擒他过审吧。”
被唤左功名的左少如是杨威道。只是,他颐气指使的语态,已让身前中年皱眉不悦。
道途不论位份,却只说修为。若是他人天纵之资,虽然年幼,但修为凌驾自己之上也还好说。像是左功名这种仗势家祖的却极易令人生厌。
见金风长迟迟不动,左功名一时顿觉颜面受损,既羞又怒,便是拉出了胁迫他人的口吻道:“金风长,你可是要违背凤符之令?”
说着,他将手中器物扬了扬,却见其乃一副凤凰涅槃图,载体依托陨铁,不知为何道绝俗世之人镌刻而来的。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