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宝将书往后翻,却不料什么都没有看到,书页的后面是密密麻麻的一长串名字。
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看过去,有些完全没听过,有一些则是听过的,说书先生将他们或贪腐,或抄家的事都编成跌宕起伏的故事。
靖宝惶惶合上书,不料却发现书的背面写着三个字--
“逆臣录!”
“啪--”
手一松,书掉落在地上,惊得连烛火都跳动了几下。
靖宝深深的吸了两口凉气,心底仿佛有什么涌上来,赶紧又捡起书,开始数“逆臣录”上的名字。
数都数不过来。
几千个?
还是几万个?
她跌坐在椅子上,盯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脸色复杂晦暗。
该杀的杀了,不该杀的也杀了,枉死的,牵连的,含冤的,含恨的……
那个位置,分明是用万千人的血肉,铸就的皇权霸业啊!
这一瞬间,她似乎明白顾长平为什么铁了心要造反的理由:
皇权高高在上,操纵世间一切,世人命若蝼蚁,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凭什么由不得自己?
凭!什!么!呢?
许久。
靖宝将翻涌的心绪压下,踩着椅子将书放回原处,然后紧闭门窗,吹灭烛火,提着灯笼往外走
。
此刻,一轮下弦月照在半空,檐角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咚作响。
靖宝心想,无论如何我都要亲手做出一只符袋来,好让他避灾厄、渡劫难……掌命运!
……
甜水巷。
西跨院里静极了。
杜钰梅正在灯下读书,见喜儿领着七爷走进来,忙放下书迎过去。
“七爷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七爷来得正好,皇帝铁腕削藩,引发的后果不堪设想,我来分析给七爷听听……”
“那些个朝事以后再谈,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
靖宝出声打断,“马上就是五月初五,我要做符袋,你教我!”
杜钰梅:“……”
“引发的后果很快就能看到,以后这四九城必不太平,我做几个符袋送人,也好让他们避避灾厄。”
杜钰梅心中一惊。
七爷口里所说的他们,必定是国子监最要好的那几个,虽说削藩的事情与他们没什么关系,但天有不测风云,谁又说得准呢!
“七爷想学简单的,还是难的?”
“难的!”
“七爷从前拿过针?”
“从来没有!”
“那还是做简单的吧,针线活和读书都是水磨功夫,急不得。”
“不用,我能行。”
杜钰梅狐
疑地看了七爷一眼,总觉得今儿个的七爷心事重重,她不好多问,笑道:“那我就教七爷做个别致的吧!”
“成!”
喜儿立刻拿过一旁的剪刀,剪去一段烛心,屋里顿时亮堂了许多。
“七爷,首先这针和笔不同,所谓穿针引线……”
一个教得用心,一个学得用心,时间静静流淌而过。
……
回到靖府,夜已经深了。
走到二门的时候,靖宝顿住了脚,思忖片刻,扭头冲身后的阿砚道:“先不回房,你跟我到书房来。”
“是!”
主仆二人进了院子,靖宝把院中打粗的两个小厮遣开,又吩咐阿砚道:“把门掩上。”
阿砚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心想:爷这般兴师动众,怕是有事要说。
果不其然,靖宝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阿砚吃了一惊,“阿砚,我能信任你吗?”
这话,说得极重,且闻所未闻。
阿砚双腿一曲,扑通跪倒在地,“阿砚生是七爷的人,死是七爷的鬼,阿砚这辈子只有七爷一个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