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培风还想说什么时,江保宁却突然站起来,随后快速道:“千殷,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便飞快撤出道所。
千殷看着她逃飞快的身影,轻声道:“江姑娘似乎,和平常有点不一样。”
萱萱看着一头慌里慌张扎进屋来的江保宁,立马上前,疾声问:“姑娘,怎么了!”
“无碍,无碍!”
她喃喃自语,随后一头蜷缩到一旁的床榻上,将全身包裹得紧紧的。
萱萱看着江保宁孱弱的背影,又不敢细问,三步两回头重新回到星戎身边。
江保宁包裹着自己,一遍遍告诫自己,“睡觉!睡觉!睡着了,就什么都忘记了!”
可越是逼自己,越是睡不着,十三岁的噩梦如海一样淹没她。
虽然只是三个月,但如三十年那么久。
她那么害怕密密麻麻的虫子,就是曾经,她做过巫马麟的养虫器!
一闭眼,就是全身上下,所有地方都爬满了虫子!头皮间、耳洞里、鼻腔里。虫子咬噬着,不疼,但奇痒无比,全身的皮都被奋力向外拉扯,整个人如随时要被吸破的鼓面。
江保宁暗暗告诫自己,过去了,别想了!
可那些阴暗的岁月,在黑夜中,似乎无孔不入。
她想起,有时突然会有一只虫子,游便她皮下每一寸;有时,流出的血里浮游着点点虫卵;有时,一阵口吐,三五只虫子便混杂在胃液中流出来。
在夜里,她一抹脸,就摸到从眼缝中爬出来的两条细弱银针的红色虫子。
可她连惊恐的声音都不会发出,因她不知道声音会不会震死虫子,若死了,结果就是再养一次。
她会捧着虫,将之当到巫马麟制定的地方。巫马麟则会一边开心地夸赞她懂事,一边自豪地给她讲解,这些虫子都能作何用,他又耗费了多少心血。
除此之外,为供养虫子、动物,她要吃血淋淋不知什么动物身上刚扯下来内脏;要吃半生半熟,肢体会动的不明物;要喝拌着蠕虫尸液的药水……
若吐出来,唯一的结果便是,将呕吐物再吃进去。
更甚至,巫马麟为养一种人鼠,将她与一只经过改造,有三个人头大小的老鼠一同锁在笼中,同吃同住。更一日七次地被老鼠咬噬吞血。
她本以为,看过太多不堪不幸之事,还有什么能让自己畏惧呢?
呆在巫马麟身边的那几个月里,每一日的未知,每一日毫无反抗的践踏,皆是畏惧。
十三岁,骄傲的郡主,万千宠爱的将帅之女,一夕之间,连人都不是!
变成虫器,变成饲料,变成恶臭的泥淖。
她是千疮百孔的残叶,是被踩在地上腐烂的落花,是爬满了活蛆的死人尸骨……
开始,她还会逃跑,可每逃一次,不仅毫无悬念地会被抓回来,逃跑的时间还会被重新加在三个月期限后。
巫马麟瘆骨的声音会穿透她身体每个角落,告诉她,“三个月的时间,不多不少。”
她甚至尝试自杀,可结果是,流出的血里会混着虫卵,伤口会被咬合,毒药甚至也会成为新的养料。
更多!只会有更多,不明的,没见过,活的东西涌入她体内。
巫马麟会自信地告诉她,三个月的时间,谁也拿不走,还会说,“如果要死,也要在三个月后。”
只能承受,只能隐忍!一直忍到麻木,忍到死!
唯一,唯一能庆幸的是,巫马麟确在三个月后放了她,还清除她身上所有的痕迹,宛若这一切,只是一场梦般。
可看到泥,看到虫,看到浮游,那种头皮发麻,直击心底,侵入骨髓的畏惧与战栗都告诉她,这一切,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