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培风从监牢回来时,江保宁正在和言愈下象棋,二人心情都算不错,尤其是言愈。
他本还想亲手杀了柴都承,但程培风教导他,报仇雪恨并不一定要手刃仇人,只要以自己的力量,让仇人为自己的恶行付出相应的代价,才是行而有道的复仇。他远上千里,送证据、呈罪状、指凶手都是尊法有道的报仇。
天镜司雷霆手段,加上皇帝对此事十分重视,人证、物证齐备的情况下,鉴于群情激奋的朝臣,皇后并未多加干涉,将自己摘得十分干净。不过,即使没有朝臣们,皇后也不会为崔明步主动出击,费了的棋子,再花精力便是浪费,何况还有三皇子,崔明步本就是为了暴露时丢出去小卒。因枢密院使是太子,皇上只治了个疏查渎职的罪名;另一个副使三皇子,则被责令自查自省。
江保宁将养两天,已经恢复得神采奕奕,身边的人七七八八大致描绘了崔明步的恶行和皇帝对其的处决。
只不过,她问了一圈,也没人能说明白崔明步为什么要明言自己勾结西容,毕竟之前她与荻原想见,荻原可是一直隐藏着自己是西容人的身份。
于是,终于见到忙得不见身影的程培风时,不免忍不住拉住他,细细询问一番。
言愈很识趣地以找孟郁良为借口,去往了朝晖苑。
程培风坐下来,看了一眼桌上的棋盘,随便动了一个小卒,问:“崔明步与你相识?”
江保宁摇摇头,“怎么这般问?”
这下,轮到程培风一脸不解,疑惑地看着对方,“他想见见你。”
“我?为何?”江保宁头也未抬,轻声应答。
“或许是城中流言听得太多,想知道真假吧。”
“我和他无冤无仇的,他心慌什么。不过你这么一说,前些日子他确实入府企图刺杀我。可我前世并未和他有过交集。”
“刺杀你?”程培风惊讶轻声反问。
江保宁又点点头。
“或许,不是刺杀……”程培风捏着一枚‘象’,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江保宁抬起脸,没听清他的话,询问了回去。
“没什么,”程培风动了一步手下的‘车’,问:“去见他吗?”
“不见。怎么审问,怎么处罚,又不关我的事,”江保宁啪一声,自己的‘象’稳稳架在了对方的‘帅’上,继续不满道:“你走的两步,比言愈还差劲。”
这时,她抬起脸,挠挠脑袋,又道:“不过,我听申酉说,崔明步主动交代,席间的荻原就是西容的荻石原,你们问出了什么?”
“荻石原白衣入境,心怀不轨,以重金、高官、诱惑他与其为伍。他自己怼天怼地,不满朝廷不公,所以和荻石原一拍即合。”
江保宁语静如水,“说谎。荻原若真与他合谋十三州之事,不可能不在前线守着。荻原若踏破十三州,那可是为西容立了不世之功。”
程培风点点头,道:“想来,他们一早便打算将这事全数推到崔明步和西容身上。只是,西容图谋什么?”
按理,不管十三州会不会真的陷入段粮之境地,西容都应该严阵以待,静待时机。可荻原并没有,反而孤身隐姓埋名入庆运。不由得,江保宁想起荻原曾说过的,只为私事。
她细语:“或许,不是西容图谋什么,是荻原图谋什么。”
“算了,崔明步不是想见我嘛,遂他心愿好了。”
时近十二月,数九寒冬,监牢异常阴冷。
在将入牢口时,程培风突然拉住江保宁胳膊,“阿宁!”
江保宁一脸疑惑,看着他。
“他满口胡言,你别轻信。”
她点点头。
崔明步被从刑架上放了下来,只四肢被铁链锁在牢房墙上,只有小小一方活动范围。此刻,他听见牢门开动的声响,隐约能看到一个穿着粉杏相间锦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