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步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宴宾之日,竟然会成为自己的死期。
如今,他被绑在天镜司的牢房中,冰冷肃杀的铁链拴着其手腕,脖子也被牢牢卡在人形木桩上,嘴巴却被牢牢塞上了一个铁球。这是天镜司特有的刑具,为了防止犯人自残自戕,也为了方便刑讯审问。
此番,不管犯人受何种刑罚,审讯官都能对其的表情姿态一览无余。前任天镜司尊长说过,犯人的表情,会暴露未曾说出口的信息。
看得出,崔明步受了很重的刑罚,他的囚衣上满是因鞭打而产生的裂痕,那可小铁球下,不管又鲜血混着唾液流出来。
牢房是活人的地府。
微弱的火光,忽明忽暗,牢房中常年见不到太阳,始终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
一双手,突然解开崔明步嘴中的铁球,接着,一阵低沉男声响起:“崔明步,你对豢养恶虫,意图破坏赣南粮食体系,扰乱庆运粮价,断供边境十三州军需粮草的事情,供认不讳。却独独不谈,自己此作为的动机,为何?”
程培风面无表情地对着几张卷宗,眉眼未抬,低声问道。
崔明步费力睁开肿胀如核桃的眼睛,木讷地张着嘴,好似那小球还在嘴中似的。
他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回:“不为何。怨,怨恨,朝廷不公罢了。”
程培风一声冷哼从鼻腔中来,“朝廷对崔大人可不算薄待。六年中,你从一个无名小卒到入主枢密院,虽是副使,可这速度已然算是平步青云,官声、钱财庆运可哪一样都没少了你。”
“不公,就是不公……”崔明步沙哑的声音执拗着念着。
“还是你这不公,是为旁人不公?淮勇侯?还是皇后?”
“哈哈哈哈……”崔明步有气无力,一阵轻笑,“程尊长,您这天镜司的刑罚还有什么未用的,尽管来好了,看我会不会多说一句,关于,淮勇侯和皇后?”
天镜司用在崔明步身上的刑罚已经够过了,如今,他只剩着一口气吊着,再用,只怕是要烟气了。就是此番严刑,崔明步居然也一句未提淮勇侯和皇后,一口咬定全是自己的主意。
“崔明步!前有造假书、养恶虫断存粮,后有调死士、封赣南杀朝官,你有职务之便,府中又养杀手,这些!你确可以一口咬定是你一人所为!可别忘了,你无兵!”
“枢密院调动军队,需要主副使同时合盖军章,这可不是你一人能办得到的!你们想将十三州的粮食一毁到底,成千上万旦的粮食,滔滔江河,崇山峻岭,只凭几个侍卫办得到吗?”程培风猛地转身,满脸冷然,音色似铁,“还有!两广地区的粮价,京都的粮价,又岂是几个武夫能操控得了的?商行?户部?还是两广地方官那个敢打包票说自己能操控全国的粮价!”
“兵与钱,人与粮,武与文,环环相扣,你!再怎么算,从一品官员,凭什么只手遮天,串得起这么大的局!”
说着,程培风大掌,掐住崔明步的脸,虎口抵在他的下巴,怒然而视。
“哈哈哈哈……咳咳……”崔明步笑着笑着,就咳嗽了起来,“是,尊长你说的都对。可事事要讲证据不是吗?现在所有证据都指着我,勾结西戎,养毒虫,偷调军队,都是我。至于粮价,就算指不向我,也指不向旁的人,民众,民众,都是民众自己……”
崔明步细弱的声音,却透着偏执:“十三州毁了,庆运就毁了,我死了就死了……”
他突然仰着脸,双眼闭了起来,似乎在想象着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的庆运,忽得轻问:“快到十二月了吧……”
崔明步是枢密院的人,自然知道所有军况,也自然知,若赣南粮食被毁,十二月,十三州绝对陷入缺粮。
“证据?”程培风冷然反问,松开了手,“或许崔大人不知道,皇上派了庄焱押运粮食亲送十三州。只不过,押送的,是泥沙。我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