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宛这人有才华,有天赋,自小就是大院里其他家长口中作为训教自家孩子时别人家的榜样。早悟因果,明事理,幼稚园时期就展露比同龄小朋友更优秀的能力,登台表演人生中第一支舞蹈。
她跳得很好,很顺利的拿到当时幼稚园给第一名小朋友颁发的小红花跟奖励,刚下台想去找父亲母亲分享,带教老师却告诉她,她的家长今天并没有到场。
原以为刚刚在台上没有看见熟悉的亲人是她跳太努力产生错觉,结果现实却兜头泼她好几盆冷水,把她那会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失落跟失望的幼小心灵,浇得七零八落。
后来回到家才知道,那天母亲突发早产,在医院紧急生产,父亲焦急陪伴在侧,就不小心忽略了她的表演。
齐宛就想,原来如此,他们是因为要生妹妹,所以才没来得及参加她的演出。那没有关系了,她原谅忙碌的大人,像从前他们只顾着哥哥学习忘记她一样,原谅他们任何有理由的忽视。
在外,她是老师跟观众赞扬的舞蹈天才,肯下功夫苦练技术,为了更好的自己努力拼搏向上。在家,她只是吃饭时镶嵌在边角的摆件,母亲想起她这号角色,才会施舍般伸手摇了摇,晃晃看她到底还或者没。
她太听话,太乖了。
以至于父母亲都下意识忽视她可有可无的存在。
而脱离掌控考到距离南城有将近两千多公里远的帝都上学,是齐宛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叛逆时刻。再接着,上学三年未回南城,是她对这段畸形的亲情无声的抗议。
但齐家夫妇岂能放任她潇洒,这么些年来,他们用尽手段来逼迫她回家,回到他们打造的囚笼里,继续当齐家任人摆布的二小姐。
齐宛拒绝得很彻底。
齐父见和平手段无果,这次便利用手中金钱跟人脉堆积起来的权利,蛮横插手进她的舞蹈比赛里。
目的相当明确和可恶——阻止她进入国家歌剧舞剧院。
“然后呢?你只能出演学校安排的节目?不然他们就让你上?”
唐兮巧对她家里事有所耳闻,可她无论如何都料想不到,齐家人竟丧心病狂到想毁掉自家女儿的前程,只为了逼回不愿意回的家。
齐宛找到家装修有些类似于九十年代风格的咖啡店,闺蜜得不到她回复,直接拨来电话询问情况。
目光转向窗外,候鸟迁徙的季节,四角窗格外掠过两排南飞大雁。
她脸上神情很淡,有种万物在眼底化归虚无的冷,咖啡偏苦涩的味道氤氲在空气里,声音轻落落地像是在尝那口并不存在的甜:“这大概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由她担角的古典舞剧《乐君》早早就申报上去,回南城前就审批下来,主舞一栏的名字却换成今年才进学校的师妹——名字她听过,据说进校前拿了不少奖,能力跟相貌出众,是学校重点培养的苗子。
而她则被要求更换表演舞种。
这意味着她要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重新练习新舞种,难度、熟练度、舞台适应度全部从头来过。
与之对应的,她跳了这么多年,准备了这么久的舞蹈,将全部交由别人代替完成。
“可是才两个月,你要练什么?就不能报差不多的节目?”唐兮巧想不通他们学校到底怎么想的,哪有让一个专业拔尖的古典舞舞者,在两个月内学新舞蹈,然后去登大舞台。
“我在争取。”
节目单发下来的时候,就连带她几年的老师都觉得震惊和诧异,但她手里没什么话语权,也不好讲原因。
齐宛自然也识趣地没有去问,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练习室里还有许多同学,他们看她的眼神有同为舞者的惋惜怜悯,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而她在诡谲纷纭的注目里沉默了五秒,只有五秒,她重新抬头问老师,问能不能跳次舞的位置。
老师说,你要自己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