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昼太过敏锐了。
晏回闭眼深吸一口气,撩起官服袍脚跪了下来:“王您知道的,从四年前西南大旱开始,微臣心中便只有天下百姓,再无私人情爱。我入秦为官之后,便更不可能了。”
晏回是楚朝最年轻的状元,生于书香世家,自小矜贵有礼,十五岁便金榜题名,春风得意,入朝为官,立志要齐家治国平天下。
意气风发的那一年,他在宫中举办的琼林宴上遇见了当朝公主楚见徵,惊鸿一瞥,便久久难忘。
宴后回家去,他母亲温柔笑着打趣他,自从晏家出了状元,近日无数家有适龄女子的人家纷纷过来拜访,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晏回难得红了脸,支支吾吾说自己已有心仪女子,让母亲不用替他相看了。
待父母追问是谁家女子时,他又闭口不言,假托要看书,躲到书房里去了。
但少年心事还没来得及宣之于口,朝廷便收到消息,西南大旱,百姓流离。晏回暂时收敛情思,自请进入户部,想为救灾赈灾贡献一份力量。但楚王命他进入文渊阁,掌文学著作之事。
月余之后,一份份血书被冲破重重阻碍、冲入盛京的几位流民贴满了整个盛京大街小巷,晏回上朝回府路上命小厮去揭了一张下来,上面书写着西南大旱现今惨状,字字泣血,重若千斤。
原来西南三州联合户部官员,层层剥削,贪污钱款,赈灾不力,造成西南旱灾很快转变为大规模饥荒,民不聊生,饿殍遍野,百姓食死人肉、甚至杀妻烹儿之事时常有之。
晏回看着触目惊心的“天大旱、人相食”六个字,沉默良久,便吩咐车架返回皇宫,请求楚王将他作为外派官员,前往西南主持救赈灾工作。
楚王拒绝。
他在中和殿前长跪不起,与晏家交好的朝中大臣纷纷前来劝解,话里话外的隐晦之意都是朝中和地方势力盘根错节,户部尚书虽小有贪腐,但懂得平衡各方,能够稳定大局。而晏回少年心性,天真孤直,那些人情往来、中庸之道、均衡之术、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都还不懂,去了不仅容易得罪人,影响仕途,甚至可能危险重重,性命难保。
晏回只是冷笑。
良好教养让他没有愤而起身,指着这些曾经让他无比敬重的长辈们鼻子高声斥责。
直到最后,他父亲来到他身边,长叹一声,只是问他:“将心比心,你心仪的那个姑娘,家中怎会放心将她交付给你这样一个毫不顾惜自己性命和前途的直臣?”
他父亲表面在说他未来妻子,其实也是在说,为人父亲,对于他的担心与牵挂。
晏回眼睛瞬间红了。十五六岁的少年还不太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
此件事情一出,他与公主,恐怕是再无可能;甚至会牵累到父母家人。
他默默起身出宫,在宫门口彷徨片刻,拖着因久跪而疼痛的腿,找了盛京城外逃荒的流民,详细询问了西南情况,一夜未眠,次日上朝前,给父母磕了三个头,决然离去。
在朝会上,他愤而陈述灾情十三问,矛头直指贪腐官员和昏庸楚王。
楚王迫于情理,不得不松口让他前去,一去便是两年,也将心里的那个姑娘刻意抛在脑后。
但谁都不知道的是,晏回在第二年年末回京述职,那时楚见徵刚去临福寺没多久。他听闻盛京隐隐流传的各种风声,觉出不对,派人详细调查了整件事情,漏夜悄悄去见了楚见徵一面,告诉她,他愿意娶她,并且说他父母通情达理,定会好好照顾她。
他说自己此生只想为民奔波,并无任何儿女之思,只是迫于父母压力,想尽早成家,好放心远行,在外为官。
楚见徵那时脸色还很苍白,身边一个照顾的丫鬟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僧尼帮着忙,过得十分艰难。
听闻他的来意,她诧异打量了他两眼,指了指自己的小腹:“你既找来,便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