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图克制意识下沉的速度。
“没找到那个小娘皮!”
“能逃到哪里去。”
“不错,只要咱抓住了这个,”有人在笑,“逃不出掌心。”
“喂!喂!”有人喊,顾昭头皮一阵刺痛,“爷们叫你回话呢。”
顾昭在这刺痛中睁眼,眼球肿痛发烫,所见全是模糊不清的色块。抓住他头发的手向后一拽,几团更深些的色块出现在眼前,像是俯身打量他的样子。
“你是林家小子不是?”有人问他。
不,我不是,我是——
他的唇齿突然失去了控制,他听见一个干哑的声音。
“是,小人是林瑞。”
那些人得了满意答复,暂且放他一马,只将他关在屋内,又派了人来送饭看守,除此之外没有刻意为难。
他昏昏沉沉休养了数日,门外的人来了又去,真奇怪,眼下正是插秧的时节,这些人竟不用劳作的吗。
日光从天井照下来,一片刺眼的白,晃得人眼前发花。
是了,他又想起来,前些日子村长说过,如今已大旱三年,早些日子还能靠山泉水度日,如今连泉眼也干了,已经到了鬻儿卖女都过不下去的时候了。
林瑞的父亲死了没两年,留下的田地就落入族叔手里,只剩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眼下母亲也不知去了哪。
对,对,他们也说过,要帮他把母亲找回来,还问他想不想母亲,问他母亲到底去了哪,但他不肯说。
他不肯说,因此捱了打,村里的老爷们怕他烧坏了脑子再问不出来什么,这几日还宽宏地分了他几口水喝。
他有时觉得热,有时又冷得过分,他想起地狱,偶尔会来个干瘦嬷嬷同他说话。
“娃娃不要犟,这是大功德的好事,”嬷嬷说,“耽误这么多命,当心要下阿鼻地狱。”
如果地狱是这个样子,他又冷起来了,打着摆子往日头里栽,他不害怕。
他恍惚是知道他们想做什么的,但脑子浑浑噩噩想不清楚,周围人焦急生气时他便想笑,周围人带了笑意他就害怕。他像是等待宣判的囚徒,只能期待奇迹发生,他要他们气急败坏大失所望,但他们的神色越发轻松,并一日一日更轻松。
于是他几乎要被恐惧吞噬。
这一日终于来了。
他听见门外看守的人大笑,有人点燃了红灯笼,正挂在他家门口。
喧哗的人声近了。
他囫囵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向外冲。
不,不!不!!让我下地狱吧!让我下地狱吧!
门开了,人群簇拥着纤细身影迈进来。
他的恐慌在这一刻达到极限。
“不!别回来!别进来!”他嘶吼着扑过去,“别回来!娘!”
那个身影被他抱住时似乎愣了一愣,接着一只手温柔地抚在他脸上。
“可怜见的,”她说,“我进去就是,你们别闹他。”
人潮褪去了。
他喉口翻涌着腥热的恨与绝望,但这个怀抱这样温暖柔软,疼痛与寒冷都离他远去了,于是他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他听见女人叹了口气,仿佛觉得好笑,又隐隐生怒,因此不知是好,只能纵着他哭了半晌。
哭完又缓了缓,他这才觉出一些不好意思,撇开头不想被看见肿眼眶,又忍不住孺慕仰头看去。
说起来,娘以前有这么漂亮吗?
他愣愣看她。
“哭完了?”女人拿着巾子在他脸上比划,试探了几次也不知从哪落手,“小孩子家家,怎么这么点背,你脸上是原先就有的,还是他们后来打的?”
“是……是原先有的,我没挨打,娘。”
“还是个傻的,”女人啧了一声,食指点住他眉心,“醒来!”
昏聩神识随着这声低喝骤然清醒。
漂亮孩子就算哭鼻子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