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刚放下筷箸,知宁进来禀报说是阴登楼和朱天在外求见。
话止桓儇看向裴重熙,温声道:“看样子阴登楼已经查到了吴驷的事,本宫去瞧瞧。让朱天进来替你看看。”
虽然按照施兼吾的说法,裴重熙这辈子都不可能在站起来,但是在她看来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一步,她不会对他轻言放弃。
迎上桓儇温和目光下,裴重熙颔首轻笑。目送她远去,他眼中笑意散尽唯余霜色。
踏出院门时,正巧吕兴万领着朱天往而来。上下打量朱天一眸,桓儇浅浅勾唇拦住了欲行礼的他,指了指虚掩的门扉。
“去瞧瞧吧。”
“喏。”朱天躬身,语调恭敬。
前院的花厅里阴登楼手中握了一封信函,不停地在屋内踱步。时不时往门口看去,可门外除了夜风中晃悠悠的花木外,只能看见巡夜侍卫的身影。
“阴御史。”
听得桓儇温和的嗓音从门口传来,阴登楼面上忧虑散尽。转身施礼,却忍不住往桓儇身后望去,眼中又染上疑惑。奇怪,他怎么没看见裴重熙?不是说他已经残废了么,所以借机住进了公主府么。
一连串的疑惑涌上阴登楼心头,等他回过神时桓儇已经在主位上坐下。平淡目光凝在他身上。
“私盐漕运的事情有眉目了?”轻唔口茶水,桓儇扬眸望向下首一脸拘谨的阴登楼。
“是。”阴登楼也不犹豫,起身走到他眼前。将手中信函递了过去,“微臣已经将手中掌握的信息记录其上,您请过目。”
扫了眼案上那封皱巴巴的信函,桓儇伸手将其撕开。信上内容呈于眼前,她面色越读越沉,最终将信扣在了掌心下,扬首望向阴登楼。
“杜延鉴可知?”
“消息来的时候杜延鉴不在,故而微臣提前拦下消息给您送来。”阴登楼躬着身,声音颇为凝重,“按照信中内容这批盐目前只敢在暗处售卖,微臣也发现城中有几家盐户手中的盐,比平常少了十余文。不过这些盐大多数都是卖给熟客。”
叩着案几,桓儇目染肃色。按制江淮一代盐价为每斗二百七十文,而河中地区每斗盐为二百一十文。一户人家每月至少食盐十斤,每斤盐按二百一十文来算,那么一户人家至少要花上二千一百一十文。而今这些偷运如长安的盐,却每斗减去十余文。
瞧上去对百姓有益,可细究起来害处颇多。盐价之下的税与朝廷的支度用国息息相关,每少一斗则朝廷损失一份税。倘若遇见灾祸,朝廷在支度国用上拿不出钱来,受苦的还是百姓。
“你自己写好奏抄,明日朝会议事的时候递给陛下。”桓儇顿了顿,沉声道:“另外明日一同弹劾温行俭驭下不严。”
“喏。”话止阴登楼看向桓儇,半响再度躬身作揖。
“有事要问?”
直视桓儇锐利凤眸,阴登楼声调扬高,“微臣以为你让裴中书居于府中并不妥当。君臣有别,更何况您能保证他不是另有居心么?”
他深吸口气,瞬时愣在原地。屋内未燃香,可却有一股龙涎香的味道浮于鼻间,他望向上首静默的桓儇。
“阴登楼,你是不是忘了本宫提醒过你的话?”桓儇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眼帘微垂,“记着为臣者永远不要去揣摩上位者的心思。自作聪明的人往往没有好下场。”
虽然听出她声音警告的意味,可阴登楼似是无惧,一撩衣袍跪在地上。
“微臣斗胆,恳请大殿下借此机会黜落裴重熙。前人有云,为相者调和鼎鼐,燮理阴阳。而如今天降异象,黎人阻饥,是因政教不明,阴阳失调所致。而相者属阴,应当早日将其解职,以安民心。”
字字锐利,直刺桓儇。
话止桓儇睁眼,目光冷锐地望向跪在地上的阴登楼。手按在了茶盏上,额上青筋跳动着。仿佛是在极力压制心头涌起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