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眸由着裴重熙替她绾发。桓儇屈指叩着案几,眉头微蹙。睁眸望着桌上铜镜,眼中浮起化不开的浓墨。
“我打算留曷萨下来。”顺手将案上发簪置入墨发间,桓儇挑唇一字一句缓言,“就算染干服我,其他人未必。留着曷萨既能牵制住他的人,也能让染干心存顾忌。”
听得她的话,裴重熙了然一笑,“看样子你我想法一样。我已经吩咐秦至玄去准备降书的示意,约莫明日就能让染干过来。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一连串的话语入耳,桓儇看向他,摇了摇头。沉默半响,又再度开了口。
“我前几日似乎梦见过你。”她看着裴重熙犹疑一会,缓缓出声,“虽然梦里什么也看不真切,但是我能听出来那是你的声音。你说阿妩,是我来迟了一步。”
温和的嗓音落下。裴重熙唇边笑意消融如见夏阳,只瞬时又浮现唇边。然而在他眼中却有一道细微到难易察觉的异色闪过。
裴重熙看着她,好半响都没说一句话,更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只是她总觉得他有事瞒着自己。
最终还是帐外朱天询问的声音,拉回了他们飘忽的思绪。
“我是怨我来迟一步。若我那日早来一步又岂会放你去皇陵避我六年。”裴重熙嗓音中笑意回苏,牵起她的手往外走去。侧首于她耳语起来,“你可知这六年我是如何过的?”
挑眉含笑睨她一眸,裴重熙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思之如狂。若非先帝拦着,我又岂会白等六年。阿妩……”
缱绻的声音落下,桓儇唇畔倾笑。
“油腔滑调的。你的意思是本宫做了那话本子里的负心人,让你独守空闺六年么?”
“臣可没这个意思。臣只愿大殿下前路遂顺,无人可扰。”握紧桓儇的手,他笑道。
不觉间已经走到中军大帐前。门口的守卫一见人忙作揖行礼。
帐内几人听见门口的声音,齐齐起身掀帘相迎。
虽然裴重熙位高权重,但是桓儇是皇室宗亲,无论如何都属君。至于其他几人则按照品阶大小而坐。不过再怎么做也就五人而已。
头一回见到桓儇的元士信,抬首望向高据上首的桓儇。虽然这是他第一次见她,但是已经从秦、李二人口中听过这位的行事手段。再加上如今又说服了突厥,敬佩油然而生。
思绪至此,元士信端起酒杯欲敬桓儇。
瞥见元士信的动作,桓儇勾勾唇,端起酒盏,“元将军客气。本宫也敬诸位一杯,此次出征你们亦功不可没。”
眼中浮起真切来,她这话是真心而言。若非这些将士为朝廷出生入死,大魏边境何来安宁之说,百姓如何安居乐业。
元士信不知晓桓儇在长安如何,可此时却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位大殿下。不停地夸赞她有勇有谋,可堪帅才。
听着元士信的话,桓儇也没回应他。只是静静听着,偶尔回复一两句。
因为曷萨还拘在此处,用过膳后桓儇也不耽搁。即刻派人去带曷萨过来见她。
帐中焚香,小案铺陈。两方凭几各自搁在两旁,其上软垫一方已经有人坐着,另一方则空无一人。
在帐前被卸去枷锁的曷萨大步而入。入眼看见裴重熙时一怔,又移目望向正安然饮茶的桓儇。面露不屑,“大殿下当真会享受。连行军打仗也要带着面首。”
面首二字他也是听族中老人说过,后来一问才得知。中原人口中的面首,便是女人养在身边供她玩乐的英俊男人,等同于男人身边的妾室一样。
听得面首而至,桓儇端茶的手一顿。偏首神色古怪地看向窗边的裴重熙,似乎是在极力憋着笑一样,好半响也没有说话。
见她如此,只当她在嘲笑自己。曷萨也不啰嗦,径直开口:“大殿下究竟打算如何处置我,还是说有意羞辱我。”
这话问得并非没由头。前朝武帝重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