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一众下人见此不免心中感叹,这二少爷眼见有了前程,夫人倒也跟着得体了起来。再不若往日里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东西斤斤计较,得理不饶人了。
不拘众人心中是何想法,小小的安宏终还是松开自家额娘的手,仅带着一二随从走上了去往贝勒府的马车。
略显单薄的背影却是挺的极直。
而比之此处的寥落,另一头,章佳府上情景却是截然不同。
不大的前厅处聚着家中老老少少许多亲族,围着二房两口子或亲近,或夸赞,或是暗藏嫉妒语焉不详地倒是颇有些热闹。
上首处,如今的工部尚书章佳大人此时已然两鬓斑白,只身板依旧挺得笔直,一双浑浊地老眼此时正颇为严肃的瞧着眼前的孙儿。
“玉衡啊,论聪慧,论机敏往日里一众孙儿中唯你最得玛法的意,便是同龄之中也少有出其右者。”
极少听得自家玛法夸赞,一旁的章佳玉衡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过到底性子大方,又兼明白自家祖父一向持重,断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
因而仅一瞬羞臊后便恢复了神色,嘴上更是带了几分谦恭。
“孙儿谢玛法夸赞,玉衡虽小,却也谨记祖父教诲。有道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玉衡微末才智实在算不得什么。”
说道这里,齐佳玉衡不知想到什么微微一顿这才继续道:
“不说旁的,便是此次同孙儿一道入选的瓜尔佳府二公子,才智决断都远胜孙儿多矣,便是三阿哥都很是看重。”
齐佳玉衡向来是个机灵人,又怎么瞧不出考试途中弘曦于对方的欣赏之意。不过那位小公子,能力确实在他之上,真才实学这也没什么好不服的。
“不过玛法放心,孙儿虽一时输于对方,却不代表会一直输于旁人。”
堂下,一身蓝衣的孩童学着大人拍拍胸口,略显稚嫩的脸庞此刻却颇有些神采飞扬,一脸自信。
这是从小到大养成地信心使然。
同样到底小孩儿心性,总是不愿服输的。
见此堂上章佳大人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神色较之前也缓和了许多。
想他章佳文源汲汲经营一世,从族中主脉瞧不上的落魄旁支,一步步走到如今天子近臣,一部尚书的高位,甚至有幸封阁理事。
不说天资如何过人,却也绝非庸碌之辈。然,许是年轻之时忙于政务疏忽教养之故,底下一众儿子至今却无一人能真正当得一面。
这愈发临到致仕之时,他心中无时无刻不在忧虑。都道一族之中,理应互相帮扶,然这主脉同旁支之间,尤其是出了头的支脉之间,关系自来便是微妙的紧。
一族之中,鲜少同出两位阁臣。便是他自己,早前尚未站稳脚跟之际,不也受到过主脉或拉拢或打压的种种手段。前几年入阁之后,更是压的主脉等闲抬不起头来。
这一朝致仕,家中地位受损是小,日后子孙被族里压制难以出头是大。
想到这里,章佳大人不由幽幽的叹了口气。
若非如此,在这即将致仕之际他也不会舔着老脸去同陛下求了这机会。
需知这情分二字,尤其是君臣之间的情分,可是越用越薄的。可如今瞧着眼前心思通明,更兼磊落大方的孙儿。
章佳大人抬手微微抚了抚愈发发白的胡须。先前豁出脸面走这一遭,总归是值得的。
“玉衡小小年纪便能有此心智,玛法甚感欣慰。”
老大人面露欣慰,深深地看着眼前还有些稚气的孙儿,出口的语气也愈发深长了起来。
“需知这人啊,有时候愈是聪明,反倒愈发容易犯错………其缘由莫过于失了谨慎二字。”
“这人生在世,最为可怕之处莫过于看低了旁人,又看高了自个儿。”
而这,也是古往进来的聪明人最易走进的岔路。
一旁的章佳玉衡若有所思